等公交車時,秦青身心俱疲,她從沒想過說服一個不願意相信自己家沒事的人會這麼累。
秦城從一開始的茫然和旁觀,到後來就越來越感覺奇怪。這不像是采訪奇人奇事,倒像是請天師捉鬼。
他古怪的看秦青:“你不會是真的相信許漢文會算命吧?”許漢文是嘴毒,在網上相信他的人也多,但普通同學誰信他會算命?批八字這種事曆史係學過《易經》《八卦》的誰不能說出一大篇來?可誰又真拿它當回事了?許漢文能在寫論文時去謝陵泡兩年還兼職賣墓地,大家佩服的是他認真研究的心態和順便賺外快的好運,可沒人真羨慕他去賣墓地!總之,研究歸研究,真搞得入了迷信以為真就是傻了。
頂著秦城看傻瓜的目光,秦青無力的搖搖頭:“不是……我怎麼會信他……”
難道秦青是在做戲?可她看的很認真啊。秦城懷疑、不解、奇怪的種種目光集中在秦青身上,但她懶得解釋,她隻想回去趕緊給方域打電話,跟他說。
方域仍在處在休息當中,雖然已經開始上班了,但他每天隻在辦公室裡坐著,也不加班。幸好前一段時間刷好感刷得不賴,他這樣休息並沒有引起公司裡大家的不滿,而且他很願意幫彆人做一些瑣碎的小事,還挺招人喜歡的。
接到女朋友打來的電話,聽她的聲音有氣無力,軟軟的抱怨著,方域就想笑。就算她跟秦城一起出去,有心事還是要找他說。所以他一點都不擔心他們舊情複燃。趙蘭山曾經笑話他:“怕不怕那兩個天天在一個學校裡,還是同班,朝夕相處又愛火重燃啊?”
方域笑眯眯的說,“怎麼可能呢?跟秦城一比,我家的當然是選我啊。”然後再輕輕提醒一句,“你現在可越來越像魏曼文了。上次見我們家姑娘都說魏曼文都升天不見了,你這什麼時候改回來啊?”說得趙蘭山沒有開玩笑的心情了,“你這人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他能不害怕嗎?每回一聽方域這麼說他的心就一抖,現在都快作下病了。
方域輕聲安慰著,“彆為彆人家的事操心,照你這麼說,那就是他們自作自受了。”
秦青主要是心累。她雖然沒有因為能看到鬼而覺得自己就不一般了,但經過這段時間的事之後,特彆是教官和趙蘭山的事,她是認為自己可以幫助彆人的。兩次付出都得到了回應,讓她開始對運用這個能力有了信心。
可今天這個信心就破滅了。因為她發現了一件事:隻有當對方相信她的時候,她才能幫助彆人。
就像今天,那個男的寧可相信家中真的有鬼作祟,也不願意相信他的母親和他的家都非常安全,沒有惡鬼索命。
“人隻有在不幸的時候才會反思。”秦青歎息著說,“我終於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了。”
如果這個男的和他的家人一直生活的都很幸福美滿,那他們可能永遠不會想起四十年前的一段往事。至少這個男的是永遠都不會知道的。
但正因為他們家發生了不幸,他的母親才開始反思,開始恐懼遲來的“報應”。
“這是良知的審判。”方域說,“你知道為什麼東方有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這種說法?在西方會有神父在人快要死的時候替人做告解好讓人升入天堂,那是因為死亡也是一種不幸,而且是最恐怖的不幸。”
“我不相信這世上有毫無良知的人。”方域說,他也遇見過很多讓人不快的人和事,可他從不把這些放在心上,趙蘭山說這是另一種沒心沒肺,是在嘲笑他。但方域知道他隻是不關心而已,“誰也不可能一生順遂無憂無慮。”所以當不幸發生時,就是人被良心拷問的時候。
“所以善惡到頭終有報?”秦青被方域說得心中的不安都煙消雲散了。對,如果這正是那個男人和他一家的“報應”,那她也實在不必多操心。
方域替秦青打完氣才掛了電話,心裡暗暗歎氣。秦青以後注定要遇上更多這樣的事,因為她的特殊,她會“看”到更多不平之事。比彆人多一份能力,就比彆人更多一份責任。
這個男人之後又跑來專找許師兄化解,許師兄認真算過後對他說命該如此,不要掙紮了,既然今生沒有積福,乾脆就修來世吧。
意外的竟然沒有被打,男人真的開始帶著他母親做善事準備修來世,連他父親的份也做了。
但婦產科的醫生在某一次聽說後讓許師兄不要再胡說八道,再敗壞醫院的名聲就讓他滾出醫院不許再住了!
“本來你這樣的早該回家了,要不是你們教授說你回去沒飯吃才不會讓你在這裡占一張床呢!”醫生發完火,對這個男人說,“你也彆找這種人看了,我看你母親可能是因為家裡出事和生病有點癔症了,去我們醫院精神科看看吧,開點藥吃比什麼都強!”
秦青聽說後羞愧的無地自容!虧她也是受教育多年,怎麼沒想到這男的母親可能是生病了呢?
男人把母親帶到醫院裡看,開了一些藥吃。但半年後,秦青從許師兄那裡聽說這個男人的母親趁他不在家跳樓了,還是專門跑回到他父親和第一任妻子住的那個學校小區裡跳的樓。所以男人才沒有第一時間找到母親,致使悲劇發生。
許師兄會知道是因為這個男的聽說許師兄會看風水,還跟謝陵有門路關係,就請他專門給家人點一處宅,找塊好墓地。
“不是說吃著藥嗎?”秦青問,“是不是癌症太痛了?聽說肝病很疼。”
許師兄搖頭說,“他說他讓他媽吃藥,他媽也跟他說吃了,人走了以後才發現,他媽沒吃藥,枕頭裡藏的都是藥。”他頓了下,“說是吃藥不舒服,整個人輕飄飄的像一直在做夢,他媽就不肯吃了。他是又在相親,沒顧上管他媽,這才出了事。”
“……”秦青。
“反正人已經走了,說什麼都晚了。”許師兄歎道,“他跟我說啊……他覺得還是報應到了。欠了人家兩條命,他爸,他媽就都還了。”
秦青想,可能這樣對那個男的來說……更好接受吧……
都還了,就沒有他的責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