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進入寢宮的一瞬間,就像是越過了某種不可見的護盾,空氣中讓他不適的詭異波動猛地化作無形的鞭子狂暴地抽向他!
他沒穿動力甲,這一記直接把他身上的防彈鏈甲抽碎,有塊碎片嵌進他臉上,他舔了舔淌下來的血,算是明白為什麼這裡沒有儘忠職守的蝙蝠崽子了。
倒是方便他了。
科茲靈能失控而已,他很會應付的。
科茲失控的靈能宛若一個巨大的漩渦,將一切試圖靠近的生物撕碎,科拉克斯熟稔地潛入中心——科茲的寢室。
大門已經沒了,在看清的一瞬間,科拉克斯猛地瞪大眼——
跟個廢墟沒兩樣的房間正中,科茲□□蜷縮,他像是極冷一樣渾身發抖,失控到實體化的幽藍色靈能環繞他尖嘯,而他的身體正在肉眼可見的崩潰!
他的身體在異常快速的溶解和再生,變異、腐爛、淌下血和膿,露出骨頭,骨頭上麵再重新覆蓋肌肉,隨即再消融——
這個重複過程不知道已經持續了多久;應該很久了,久到基因底層編碼都產生異變——科拉克斯親眼看到他腿上長出了個耳朵,然後掉在膿水裡。
科茲精神上產生了嚴重的問題,讓他靈能失控,嚴重到影響□□。
科拉克斯深吸一口氣,他用指尖把臉上那塊碎片和已經愈合到快把它包起來的肉挖掉,肉塊掉在科茲的血裡,他走過去,任憑暴走的靈能把他撕得血肉模糊。
渡鴉之主像是完全不疼,他屈膝半跪在科茲麵前,縱容幽藍色的靈能撕開他的頸動脈。
滾熱的血噴在科茲臉上,從他大睜的眼睛裡淌下來,科拉克斯如同在拯救星他與科茲共同渡過的那三千多個日日夜夜,捧住他的麵孔,將血抹在午夜之主菲薄而蒼白、乾裂的唇上。
科拉克斯沒說話,他隻是輕輕側首,吻了上去。
靈能風暴在渡鴉之主吻上的瞬間,劇烈地抽上他的麵孔,科拉克斯沒動,任憑失控靈能削掉自己一塊頰肉,連著科茲的一小片耳垂墜在地上。
他反反複複,小貓一樣輕輕舔舐自己伴侶正在消解的嘴唇,他的血、科茲的血混在一起,滾在他舌尖,靈能尖嘯,他身上傷口見骨,他卻像是完全沒有知覺一樣,一心一意親吻科茲。
終於,科茲嘴唇微微張開,他柔軟的舌尖探進去,刷過齒列,輕柔劃過牙齦。
他溫柔地叩開了科茲的齒關,叼住他舌尖,愛撫舌麵,然後科拉克斯咬破自己的舌頭,血淌進科茲嘴裡,喉咽神經被刺激,科茲麻木地咽下去。
渡鴉的血滑入胃袋的時候,科茲動了。他雙眼依舊沒有焦距,一眨不眨,他像是倒下去一樣,整個人往科拉克斯的方向滑落,被血液粘得一團一團的長發劃過科拉克斯暴露在外的牙齦。
失控的靈能終於停止了。
科茲像個電池用儘的人偶,倒在伴侶的懷中。
他終於閉上了眼。
科拉克斯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停止崩解、恢複如初的嘴唇,他抱起科茲,找了個勉強還算乾淨的地方,把血肉模糊的伴侶放好,他也躺下去,全身覆蓋在科茲身上,肌膚相觸的部分崩解神奇的停止了,科拉克斯頓了頓,摸上他眼皮,眼皮的崩解隨即停止,然後他覆上嘴唇,數個蜻蜓點水一般的吻落下,嘴唇離開的時候,眼皮已經恢複成完好的蒼白肌膚。
“……”科拉克斯看了一會兒,又吻了他眼皮一下,輕輕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
我想吻他。他想。科茲丟棄了他,又隔絕了七年光陰,可他還是想吻他。
渡鴉之主的下一個親吻落在科茲亂七八糟的頭發上。
科茲吻起來是血味兒的。
新鮮的血、乾涸的血、腐爛的血——他像是血肉鑄成的屍白人偶,不祥又慘厲。
人偶破碎了、他淌出血露出肉,渡鴉落在他森白的骨頭上,沒有啄食內臟,而是展開羽翼庇護他,用親吻和肌膚相觸,重新讓他血肉生發。
科拉克斯嘴唇、牙齒、舌尖、口腔裡全是科茲血肉的味道,從麵孔開始,到他露出氣管的頸子、幾乎能看到心臟破敗的胸腔,他一點一點用吻修複他。
科茲在他的嘴唇下一寸寸完好,像是人偶被重新賦予生命。
在他親吻下穩定下來的□□蒼白、沒有瑕疵、所有科拉克斯熟悉的不熟悉的舊傷都沒了,渡鴉之主的內心深處因此泛起了一股隱秘的喜悅。
他重塑了科茲。
他甚至於有些沉迷親吻科茲這件事。
他已經七年沒有碰觸過科茲了。整整七年。
他記得七年前他與科茲渡過的一夜,他記得科茲的味道、他咬住科茲頭發時的觸感、他嵌入自己身體內部的形狀、他的力道、他涼而柔軟的肌膚——
科茲喜歡抱著他,他八歲就長得和大人一樣,能撒嬌的地方隻有科茲的臂彎,然後他長大一點,就是他抱住科茲,像個兄長也像個小母親,滿懷愛憐地保護科茲。
他與科茲糾纏得太深太深了,簡直如同一個神祇的兩麵,以至於當福格瑞姆告訴他他們是兄弟的時候,他沒有任何驚訝與罪惡感。他甚至於覺得有些開心:血緣將他們的關係進一步加固了。
皮膚上泛起了一層古怪的輕柔瘙癢,他捧起科茲的左手,輕輕把拇指咬在齒尖。
就在此時,科茲醒了。
他睜開眼,眼珠在眼眶裡輪了輪,過了一會兒,漸漸有了焦距,他先定定看了一會兒還咬著他指頭的科拉克斯,無所謂似的向左右看了片刻,才重又看回科拉克斯,低低笑了一聲。
揣度了一下他現在的精神狀態,科拉克斯不動聲色地換了個指頭銜住。
科茲的指頭纖長,這麼微微彎曲著已經碰到他的喉嚨,科茲恍惚一下,科拉克斯眯起眼睛,在他食指根部用力咬了下去——
他這一口用了力,深可見骨,血立刻淌下來,科茲卻露出了一個近似於滿足的笑容,他虛虛撫向科拉克斯的臉,低沉的聲音放得很輕,絲綢一般優雅流暢,“……小鳥,你獎勵我做什麼?”
然後他的聲音弱下去,單詞在喉嚨裡咕噥,科拉克斯聽不太清,他知道,科茲還沒徹底清醒,他處於無法分辨幻覺和現實的階段,他沒鬆口,隻是撒嬌一樣把麵孔挨近,科茲輕柔地撩起他垂下遮住麵孔的長發——
他猛地僵住,然後慘叫!
——他看到了科拉克斯臉上正在痊愈,但還隱約能看到牙齦的傷口。
然後他的慘叫消失跟出現的一樣突兀,尾聲像是被人剁掉一樣戛然而止,他看著科拉克斯臉上的傷,再看自己被咬住的指頭,科拉克斯盯著他,慢慢鬆開牙齒,撥開頭發,把臉上的傷徹底展示給他看,科茲小小地慘哼一聲,科拉克斯複又捧住他麵孔,垂下的長發落在科茲臉上。
他貼得極近,氣息繾綣相融,他在科茲的嘴唇上說,“看著我,康拉德·科茲。”
科茲猛地瞪大眼,瞳孔放大,然後收縮,他眼睛裡僅剩的一點白色鞏膜消失了,他看上去像是科拉克斯肮臟血腥蒼白的倒影。
“看著我。”科拉克斯再次命令。
兩雙完全漆黑的眸子終於對上焦距,科茲劇烈痙攣,他驚慌地本能掙紮,但是他當他發現伏在他身上的科拉克斯完全沒用力,他一動就會掉下去的時候,驀地靜止,但渾身上下止不住的細細顫抖。
“看著我。”科拉克斯冷硬地再次宣告,頓了頓,“康。”
七年來第一次有人這麼稱呼他,康,隻有科拉克斯會這麼叫他。
子嗣叫他父親、大人;帝皇叫他兒子;納斯圖裡叫他康納;康,隻有他的小鳥會坐在他臂彎上摟住他頸子,小聲這麼叫他,親昵、柔軟、充滿愛意。
他開始窒息一樣急速地喘,科拉克斯沒理,筆直看著他,又叫了他一聲,“徹底清醒了麼?”
科茲哆嗦著點點頭,科拉克斯也點點頭,“可以說話了麼?”
他猶豫了一下搖搖頭。
科拉克斯鬆開他站起來,居高臨下往下望著:“能動麼?”
科茲點點頭,環視四周,伸手擲出一塊家具殘片,打中了什麼機關,幾秒鐘之後,角落輸送管道送來一個金匣。
裡麵是兩套原體尺寸的衣服,科拉克斯過去看了一眼就扔回去,他向半坐起來的科茲走去,簡單回複他的疑惑,“現在用不著。”
他隨手摳出一塊嵌進傷口裡的布片,伸手把科茲拉起來,科茲茫然地被他帶到屋裡唯一完好的窗台前,科拉克斯用力,讓他背對窗戶坐上去,科茲緊張得腳趾都微微蜷縮——他完全不知道科拉克斯想做什麼。
他本來就比科拉克斯略高一點,坐在窗台上就高了一頭,科拉克斯抬頭看他,雪白麵孔上沒什麼表情,語氣也極其平靜,“可以好好談一談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