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自己往姐夫房裡塞的人,他一個都沒有用正眼看過。
屠明珠到了。
這是雍京城最當紅的倌人,應了周熙的局就盛裝出席。
尹桂寶兒就看見她恍若神妃仙子一般,她進來帶來一陣香風,絲毫不豪奢,比那位敢穿黑色緙絲袍的六哥身上的味道差遠了,不過屠明珠的香氣更勾人,如夢似幻,猶如空穀幽蘭。
屠明珠認識周熙,而周熙為她引薦了趙毓。
她走過去,如同名門閨秀一般施了禮,“趙老爺,上次沒有見到您,多有得罪,您不會怪罪我吧。”
趙毓曾經下過名帖請過她,當時想要試試他的琴技,看是否合適做趙格非的老師。
結果,人家沒有回應。也許是趙毓在雍京城沒名沒姓,人家不想應酬,後來趙毓想著給自己的姑娘找個倌人做老師也的確過於離經叛道,這事就算不了了之了。
沒想到,屠明珠居然還記得他趙毓的名字。
屠明珠話音一落,她就再前湊了一步,手指在趙毓手背上,輕輕一刮……
她有這個本事,外表看起來冰清玉潔的,暗地裡全是銷魂蝕骨的味道,等閒男人被她這麼一刮,早就酥了。
尹桂寶兒在旁邊看著眼睛發直。
他想著自己要是被人家這麼一弄,當場就得扣了茶盞,弄濕衣衫。
結果,……
屠明珠對付趙毓用這招一點不管用。
趙毓沒動,就是笑,“罰,一定罰!”
他說完,眾人就是一愣。
屠明珠如此絕美的姿色低聲下氣外加手指這麼一刮,彆說不怪罪她,就是為她做裙下之臣火山孝子,任其予取予求都心甘情願。
趙毓卻不,人跟木頭一樣,還駁人家的名字。
趙毓反過來,牽了屠明珠的袖子,“罰你,喝三大杯!”
聞言,屠明珠知道這個過結已經過去,她這才將心放回去,臉色也緩和了上來。
隻是,趙毓欲揚先抑,兩句話,已經把屠明珠的節奏打亂了。
趙毓人長的柔和,說話的聲音也柔和,“屠姑娘能來就好。一會兒我們這裡有貴客,希望姑娘不吝琴藝。”
“一定,一定。”
她知道自己已經沒有表演的餘地了,就安靜的坐在一旁,似一盞美人燈。
石慎進屋,聽見這個如同疏影橫斜水清淺的院子有隱隱絲竹的聲音,他這才知道自己來晚了。
他是請客的人,卻最晚到,實在是失禮。
周熙在一旁打圓場,“剛才燈花就一直爆,貴客到了。世子爺,一向安好?”
石慎,“安好,有勞周先生掛念。”
說完,他看見周熙身後的人!
周熙說,“世子,這是趙毓。”
趙毓?
也許,應該稱呼他為崔玉?
石慎以為,這人早已經死去,埋骨於戈壁無儘的黃沙之中。
十一年前,西疆肅州,什葉鎮。
當時他叫崔玉,瘦的像個鬼。
一開始,石慎就暗中注意到他。雍京來的公子哥,自以為是到以為自己很好養活,原本每日就是粗茶淡飯,結果真正到了邊陲,他差點餓死。崔玉每日強撐著連小半碗飯都咽不進去,瘦的脫了樣子,穿不了最輕便的鎧甲,也拉不開最輕便的弓。大家原本以為他是世家子弟跑過來蹭軍功的,結果,這個人從頭到尾就是庶民一個。
石慎到不會覺得崔玉是老百姓,那種嬌生慣養的勁兒,一般家裡可養不起。這應該是哪家大人倒了台,子孫流落在外。不過,至於是哪家大人,他沒有興趣知道。他來邊境,為了買奴仆。什葉鎮這邊多有戰事,西疆賤|奴價格甚至不如一袋子草料。
石慎在這裡挑揀了十個女奴,白皙的皮膚,琉璃色的眼睛,高昌遺民的血統,其中有兩個特彆漂亮的,直接弄死在邊陲。
這裡根本沒有人管這些事,高昌人,在鄭人眼中都不算是人。非我族人其心必異,長成那個鬼樣子,肯定是妖魔。
崔玉卻多管閒事。
石慎以為自己把所有的痕跡都打掃的乾乾淨淨,可是,這個崔玉不知道怎麼做的,憑借蛛絲馬跡就像獵犬一樣嗅到自己跟前。那一天,他就在彆苑的角樓上,跟著簾幕看著門外的崔玉。崔玉應該無法看見他,卻似乎能感知到什麼似的,抬頭看著自己。
應該說,他們從頭至尾,素未謀麵。隻是,石慎知道崔玉,而崔玉不知他。
殺幾個賤|奴並不是重罪,尤其對於雍京侯府世子來說,更不是罪。隻是,說出去不好聽。隨侯世子溫文爾雅,完美無缺,他可不想在雍京城有這個奇怪的流言。
當天晚上,石慎設計了一場大火燒了崔玉的住所。第二天,刮了一整天的沙塵暴,那個地方已經被掩埋在黃沙之下了。
時隔十一年,他們在雍京又見。
那個人還活著,成了趙毓,而自己則是第一次出現在他麵前的隨侯世子石慎。
趙毓這個人身份成謎,背景莫辨。
他擁有獵犬一樣的敏銳嗅覺,關於早年的恩怨,自己既然已經出現在他麵前,那麼他早晚能聞出味道。
此時,石慎這才明白今天書房那個女奴說話的真正含義。
——“世子,我是來解救您的,您將要大禍臨頭了呢!”
那女奴笑的像一朵白蓮,隻是那雙眼睛冰碴子一樣,“您隻有按照我的法子做,才能安然度過難關。上天留給世子自救的時間也已經不多了。聽,世子書房外麵流水的聲音,就是正在流逝的時間,嘩嘩嘩,擋不住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