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隻要他還有一口氣在,這種事他做……(2 / 2)

王侯的盛宴 姬泱 6066 字 8個月前

楚薔生讓老閔將裴檀讓到這裡來。裴檀過來,看見楚薔生自己衝茶,見他過來,就用黑釉瓷盛著茶水放在石桌上麵。楚薔生甚至還站起來,像一位真正的親厚的同僚一般,招呼裴檀,“子喬,坐。”他稱呼裴檀的表字,既沒有趙毓那樣直接稱呼他為裴公爺那麼遠,也沒有異常親近。

裴檀見石桌上一個茶盞上,還有胭脂的痕跡,“方才,有人在這裡?”

然而楚薔生並沒有回答,“子喬到我這裡,有事?可是隨侯石寰的事?”

“是。”裴檀也沒心情和他說彆的,“關於他,你知道多少?”

楚薔生,“知道的不多。”

裴檀,“這次的事情,我不能對你說太多。現在情勢沒有顯現出來,隻是這個時候要是誰不知情被卷進去,以後恐怕很難脫身。”

楚薔生點頭,“好,我知道了。怎麼,石侯已經回雍京了?”

“他沒有回來,他的銀子倒是先到雍京了。”裴檀說,“聽聞,他的銀錢已經送進內閣了,你收了沒有?”

“我這個門檻不高,卻也不低,隨侯的東西送不進來。”楚薔生慢條斯理的衝著茶,“至於內閣其他幾位大人,我聽說,何雋棠似乎又開始抽羊角風,這一兩天未見到人。他總是這樣,有事的時候就抽羊角風,無事的時候,身體似乎也很強健。鹿有鳴與左桂清是出了名的清廉自守,每日蘿卜白菜度日,不會因為石寰自毀名聲。至於危煥,這個人,敢想敢做,我就不知道了。”

“危煥。”裴檀點頭,“他與石寰似乎還有些淵源。眾人以為石寰送銀子不過是求個心安,到了三法司詢問的時刻,還請同僚們照應一下,所以還有人敢接。”

楚薔生,“也未見得眾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這些人揣摩上意,也許以為聖上為了籠絡大臣,不想大開殺戒。此時都是何晉的罪責,石寰的事情還未顯影,到時候他提拔的人,他的那些故交,還有血親姻親什麼的,聯名一保,興許就能過了這個關。”

裴檀,“過關?表麵上是原綏靖鎮守將軍何晉臨陣而退、棄城失民的罪責,調隨侯進京隻是問詢,可是聖上已經繳了石寰的兵符,並同時命人將他在外的妾室幼子帶回雍京,這可不僅僅是問詢了。那些人不了解陛下的心思。”

楚薔生卻說,“沒人能了解陛下的心思。”

黃昏時節開始下雨。

此時,趙毓他們距離羨雲飛所在的綺鎮還有一段路程,也的確不能再趕路了。

他們所在的地方當不當,正不正,向前走是異常崎嶇的山路,被雨水澆的泥濘濕滑,一個不留神就會滾落山澗。

需要投宿。

周圍不可能有客棧,趙毓看著不遠處,一大片樹林中有炊煙,還有昏黃的油燈的光。

“打兩隻野兔,去人家家中借宿一晚。”

趙毓說著,就把腰間帶著的弩|箭拿了出來,文湛攔住他。

“你手指傷了,我去吧。”

小時候在東宮,趙毓偷懶,文湛可沒有偷過懶。趙毓拉不開弓,文湛的獵殺箭法相當出色,他在烈雨中依然能輕易看到野兔子跑過的痕跡。不一會兒,一箭就穿回來兩隻兔子,傷口具在野兔的後頸處,一箭斃命,沒有血流淌出來,同時還能保持肉質鮮美。趙毓下馬,他過去接獵物,卻被文湛放在手掌中一隻小兔子,還活著。

“呃,……”

“不想殺它,你拿著。”

趙毓把它放在前襟裡麵,這隻兔子因為太小了,在雨中瑟瑟發抖,像個毛團。

文湛不解,“為什麼要送野兔子,我這裡有銀子。”

趙毓搖頭,“山裡的農戶誰見過銀子?你帶著的是官銀,大內庫房中的好東西,這些玩意,普通農戶幾輩子也沒見過。就算他們平時能見過銀子,也是一些散碎銀兩,如果我們借宿的時候拿官銀,會引來麻煩,同時也會給人家引來禍事。”

他們敲開了那家的木門。

趙毓說自己與文湛是出來遊學的士子,走迷了路,天色已晚再加上暴雨,所以冒昧過來借宿。學子本身也清貧,為了表達感謝,奉上剛才打的兩隻野兔外加一吊銅錢。

那家主人從門裡看了看他們兩個。

文湛將自己的禁衛軍留在樹林當中時就已經換上了半舊的衣衫,此時,他與趙毓的武器全部放入牛皮袋中隱藏在馬鞍下。他是布衣裝扮,褪去了權勢的光霧,有一種奇詭的濃濃的書卷氣。這家農戶很喜歡讀書人,再加上文湛長的也的確是好,月光下,他那雙如同鴉翅一般的眉使人顯得難以言表的清秀俊美,這家人讀書不多,隻覺得他像是戲文中的潘安宋玉。

至於趙毓,……

主人家的小女兒也湊了過來,就在大人身前,隔著門縫看著趙毓。

趙毓蹲下。

那個小姑娘伸出手,摸了摸趙毓衣襟中的小兔子。

趙毓將兔子拿出,“喜歡它呀,送給你。平時喂一些白菜蘿卜就好。”

他轉而一想,如果這家清貧,連多餘的菜葉也沒有,所有的吃食都精貴都是給人吃的,也許沒有多餘的東西喂兔子,於是就把方才隨意采的野菜葉子也拿給那個小女孩。

他說,“如果沒有那些,就在地裡挖這個喂它,它也愛吃。”

主人家打開了門,接過已經撤去利箭的兩隻野兔和那兩吊銅錢。

小姑娘則接過趙毓給的兔子和野菜葉。

這家其實沒有清貧到趙毓想象的地步,但是也的確是不富裕。他們為趙毓他們燒了熱水,準備了一間不大也不太乾淨的房子,一開門,裡麵還有一股子黴味。不過趙毓很滿足,至少頭頂有房頂,不用被雨水澆了。

不一會兒,主人給他們端來兩碗野外糊糊。

文湛是真的吃不了這個,隻一口,就放下勺子。

趙毓輕聲說,“趕了一天路,多吃一口?”

文湛,“沒事,我撐得住。”

趙毓歎口氣,“其實,……,你這是何必,……”

叩叩。

有人小小敲門的聲音。

趙毓過去開門,一見沒人,隨著眼神向下,看見那個小姑娘站在門外。

“哥哥,給你個雞蛋。”

她的小手中捧著一個煮熟的雞蛋。

趙毓蹲下,“這是你娘給你吃的吧,小孩子多吃雞蛋好,哥哥是大人了,不吃這個。”

“不是,是奶奶給哥哥的。”小姑娘指著趙毓的嘴角,“哥哥嘴角破了,用雞蛋滾滾好的快。還有,謝謝哥哥的小兔子,我喜歡。”

“既然這樣,那我就收下了。謝謝。”

趙毓是一個全身上下沒有一絲攻擊氣息的人,一向很得小孩子,還有小貓小狗小鳥等各種小動物的喜愛。

那個小姑娘見雞蛋送到,就轉身跑掉了。

趙毓拿著雞蛋給文湛,“你吃了吧。”

文湛接過去坐在那個快要散架的木桌旁邊開始剝雞蛋。

他是一個極其心細的人,玉白色的手指將雞蛋上的薄殼一點一點剝落,一絲不紊。

當年趙毓還小,每年端午在東宮吃的粽子都是文湛給剝開。那個時候文湛剝粽子也是這樣,綠色的蘆葦葉子與瑩白色的米粒一絲一絲分離,沒有一星半點的粘連,不像趙毓自己,扒開粽子總是將手指弄的臟臟的,最後還需要一根一根舔乾淨。

文湛剝好了雞蛋,遞到趙毓嘴邊,“你胃寒,晚上胃不能空,吃吧。”

“我們一人一半?”

“不用。”

文湛將雞蛋喂到趙毓嘴中。

好像,他們兩個吃飯就一直是這個樣子。

趙毓喜歡吃的東西,文湛就全給他,然後從他碗中挑走他不愛吃的東西放在自己碗中。

“隻要你愛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