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崔珩看著梁十一忙碌到焦頭爛額,他隻是坐在旁邊安靜的喝茶。
大長老是重要人證,同時也是重要人犯,就這樣悄無聲息,莫名其妙的死在詔獄,簡直就是緹騎的奇恥大辱與不可赦之罪!
不過。
這些對於他崔珩來說,不是正中下懷嗎?
大長老拉摩提是怎麼死的,這些已經查明,但是,更重要更危險的事情還是未知的,——究竟是誰殺了他?
他人,或者就是大長老本人?
此時,梁十一看著對麵坐著的崔珩,正在用蓋碗嫻熟的喝茶。
“你不用看我,梁大人。”崔珩淡淡說著,“我有密旨,雖然不能明示,但是,我相信你知道我沒有說謊。你看,為了做事情,我今天早朝都沒有去天承殿。我在這裡做過的所有事情聖上終究會知道。”
梁十一,“侯爺做過什麼了?也請明示。”
崔珩,“看著。”
這幾天,凡是接觸過大長老的人,無論是審訊他的緹騎旗官,還是看管他的詔獄獄卒,或者是送水送飯的仆從,一律給嚴加問詢,梁十一甚至還吩咐用了刑罰。當然,首先倒黴的仆從,其次才是獄卒,至於他們緹騎的旗官是否也會被杖責鞭打,隻有靜觀事態變化,目前他可不想對“自己人”動手。
崔珩忽然開口,“梁大人,如果這些仆從和獄卒都打廢了,卻依然找不到蛛絲馬跡,你會對你這些忠心耿耿的兄弟下手嗎?”
梁十一像是沒有聽見,並無回答。
世間的官員懼怕緹騎,因為他們直接隸屬皇帝,除了每人身上具有或多或少的不可對人言的事情之外,還有一點,就是緹騎擁有直接麵聖密奏的權力,這才是至關重要的。但是,他們對於同樣擁有直接麵聖密奏權力的寧淮侯崔珩,這些優勢就蕩然無存,更何況,梁十一還聽說崔珩身上還背著一個“外戚”的名頭。
如今大正宮中沒有皇後,而後宮之中位分最高的女子就是先帝貴妃崔氏,也就眼前這位崔姓三等候的親姑姑,同時,也是那位身份飄忽不定的前祈王的親表哥。
仔細看,崔珩同趙毓的臉甚至還有一兩分的相似,崔珩才是真正的京師權貴,聖上的親信。
帝王的鷹犬與帝王的貴戚,誰親誰遠,孰輕孰重?
大正宮,壽春宮。
——“等我回來,我帶你去空鏡寺。”
文湛留下這樣一句話,就穿上整套朝服,戴上十二道白玉珠的冕旒,去天承殿上早朝去了,那個時候,距離天光大亮還有多半個時辰。
——難道,我真的落魄到要去找和尚們化緣要錢的地步?
在趙毓心中,和尚因為需要化緣,所以多麼佛法無邊的高僧大德都類似於乞丐。找和尚化緣,就類似於找乞丐要飯,這嚴重打擊了趙毓原本堅固如同雍京城牆一般的自尊心。於是,他一麵胡思亂想,想要維護他那似乎早就不存在的自尊心,一麵心不在焉的吃著早飯。
最近他八字不對,糟爛事情頗多,難得過來壽春宮陪他老娘和閨女吃一頓飯,所以他極其儘心儘力。看著八寶桌麵上的好東西,他都夾一筷子放在閨女趙格非的碗中,不一會兒,名門閨秀趙格非的碗中就堆起來像小山一般的麋肉醉魚以及甜酒糟雞,最後,上麵還盤旋著一隻極其腐|敗的大雞腿!就在趙毓還想給趙格非的碗中夾上一塊東坡肉的時候,他的筷子被太貴妃打掉了。
“有你這麼喂孩子的嗎?”太貴妃將趙格非碗中的東西一點一點夾走,“閨女都吃不下了,你還強喂!”
趙毓有些意外,“啊?閨女,你吃飽了,咋不說?”
趙格非看了看他,張了張嘴,沒出聲。
太貴妃,“食不言。還有,長者賜,不應辭。這些都是規矩,格非懂,你怎麼不懂?”
趙毓把格非碗裡吃不下的東西統統夾回自己碗中,“我們沒這規矩。我們爺倆在家吃飯的時候從來都是有啥說啥,吃的下就多吃,吃不下就放下碗筷出去跑一圈去。再說,親娘,您這簡直就是脫了褲子放屁,這裡沒外人,您,……,哎呦!”
趙毓被太貴妃揍了一巴掌,在肩膀頭上。
太貴妃麵對趙格非,諄諄教導,“你爹小的時候,先帝寵的太過了,所以規矩都沒學會,格非,你彆學他。”
“拉倒吧,親娘。”趙毓不以為然,“你咋不實話實說?當年先皇後在後宮隻手遮天,你一個冉莊的婦人,不懂那些精巧的規矩,也不懂規矩,為了躲避先皇後的鋒芒,咱娘倆裝傻充愣才能活下去。等過了幾年,先帝想起來我,我都懂事了,再學規矩也晚了。那些規矩都是給外麵人看的,現在咱們老趙家門裡就咱娘仨,吃飯的時候還裝腔作勢,也不嫌累?我看娘您就是自己在後宮憋的,總是見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吃一些不乾不淨的東西,說一些不痛不癢的話,學了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要不我怎麼說您脫褲子放屁呢?哎呦!~~~~~~~”
趙毓被太貴妃揍了一巴掌,在腦袋殼子上。
吃完早飯,壽春宮的宮人捧過來香茶,太貴妃早上要去禮佛,她去花園後麵的佛堂了。
“咦,我娘不是信道教和八卦了嗎,怎麼今天又開始禮佛了?奇怪。”趙毓端著茶盞喝了一口,他看著趙格非,“閨女,和你說件事兒。”
“親爹,彆這麼看著我。”趙格非此時才能放鬆下來。
趙毓,“我最近缺錢。”
趙格非,“您是要把我抵押借貸?”
趙毓,“……”
聞言,他摸了摸心口。
趙毓本來想要找一找自己的自尊心還剩下多少,結果忽然發現,早上動了找和尚化緣去的想法已經把他的自尊心掃蕩成一地雞毛。
趙毓,“閨女,我怎麼給了你這麼一個印象?我是那種窮瘋了就賣兒鬻女的人嗎?”
“當然不是!”趙格非連忙安慰他,“親爹是世上最好的爹!我隻是不知道您缺錢了為什麼對我說?”
趙格非知道他爹家底雄厚,小的時候,她聽娘說的。
這麼多年,她們雲中的親戚,還有她都不知道她親爹的身份,隻知道趙毓是個沒落王孫、罪臣之子,雖然不是毫無立錐之地的草民百姓,但是像她親爹這樣毫無仕途可言的男人,原本是在官宦家族的地位堪比賤|民。
雲中尹家,人多,口多,房頭多,她有幾位表親,他們都的親爹沒有仕途,一個一個的都小心翼翼的活著。
這些年,趙格非在雲中外祖父家住,吃香的喝辣的,家族中所有親戚對她都高看三分,除了她親娘是“西北王”尹明揚的掌上明珠之外,還是因為她爹硬氣,出手闊綽。
趙格非上次看到她爹擺弄這一把葉子牌一般的房契,她知道,就算她爹缺錢,出的事情,也不是她能彌補與挽回的。
趙毓從袖子裡麵扒拉出一塊和田玉的玉雕,趙格非仔細看,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她隻是覺得這個玉雕前頭是個在發愁的人臉。
趙毓說,“你去一趟蘭葉巷家中,把我床底下那個木箱子拿上,再去南城,找留園的大掌櫃。上次你們見過,他認得你,把我這個信物給他,他就知道了。我再讓黃樅菖找幾個人陪著你一起去,穩妥一些。”
“好。”趙格非接過這個發愁人臉的玉雕,“親爹讓我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