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我做個草民,究竟招誰惹誰了,怎……(1 / 2)

王侯的盛宴 姬泱 9104 字 8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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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茉卻說,“元承哥哥還是那樣憐香惜玉,隻是這次憐惜的卻是那位已經仙逝的沈夫人。”

“我到不是憐惜她,我隻是覺得,……”趙毓忽然笑了,“沈夫人不是你們的敵人,她隻是一個可憐的女人,她是沈臻的正妻,過的日子也並不如意。加茉,你們都以為彼此是仇敵,卻不知道,……”

……

隨即,趙毓沒頭沒腦的低聲說了一句沒來由的話:

“……太自大了,知道自己做錯,卻不改正,反而不斷為自己找借口,來維護當初那個做錯事情的自己,以至於一錯再錯,泥潭深陷,……”

……

加茉聽不明白,文湛卻明白了。

他一言不發,走到亭子邊,看著眼前的湖水,還有那群正在水中翻騰,搶奪魚食的錦鯉。

而那位溯黛果然沒有走近,反而端坐在彼端酒席旁邊的紅木椅子上,像個真正的雍京貴女一般。

加茉說,“元承哥哥,我們來做一筆生意吧。”

“請說。”趙毓點頭。

如果沈臻沒有話讓加茉帶到,趙毓不認為僅憑借薛宣平就可以將他拖離。

加茉,“沈哥哥的意思是,大家認識了這麼久,既然一日是兄弟,一輩子也是,有什麼恩怨是白銀、大筆的白銀無法化解的呢?”

趙毓聞言大笑,拍手說了三聲:——好、好、好!!

趙毓,“妹妹有什麼好建議?”

加茉,“目前,鴉片的價錢實在太貴,就是因為貨物難得。”

“所有的煙膏全部是泰西商人從海上運來,隻能從廣州偷摸些許帶進一些。目前你們大鄭的朝廷有海禁,泰西商人不能與平民交往,隻可以與通過朝廷認定的商行通商,而這些商人依仗朝廷賦予的特權對於鴉片進行重稅盤剝。”

“除此之外,運河由沿途的豪族士紳把持,隻要過路,就要被扒一層皮。海運更是不可通航,外海上倭寇橫行,東海上盛執玉的水師有名的雁過拔毛。”

“此番種種,導致一包鴉片煙膏從廣州進雍京,價錢要翻上數十倍,這可不是生意長生之道。”

趙毓安靜的聽著,似乎這些話,就如同外麵刮過的清風一般,無法撼動他們眼前的樹,就已經消逝的無有蹤影。

他,“妹妹想要我做什麼?”

加茉,“我知道元承哥哥手眼通天,隻要你能打通關卡,讓鴉片可以暢通無阻的運到雍京城,所有的獲利,你拿六成!”

隨後,她見趙毓沉默,於是又加了一句,“七成!”

趙毓有些好笑,卻也有些好奇,他反問,“為什麼,妹妹以為我有可能答應這件事?”

加茉,“元承哥哥沒有兒子。”

趙毓,“所以,……”

加茉,“難道元承哥哥不曾耳聞,在西疆,大家都傳,趙氏絕後就是因為你在西疆殺戮過重引起長生天震怒,降下的詛咒?”

趙毓,“……”

加茉,“既然元承哥哥今生已經在冤孽之路上走的夠遠了,再遠一些,又如何?趙毓,你在西疆殺人屠城,毀耕地,像牛羊一樣奴役我們的族人,難道不是為了白銀嗎?既然如此,運一些鴉片這些大家都喜歡的東西來雍京,讓失意的人得以醉生夢死,寥為此生。而哥哥既可以得到大筆白花花的銀子,又可以不用造殺孽,何樂不為?”

趙毓輕輕呼出一口氣,似乎上輩子咽下去的,這輩子終於吐了出來。

“加茉,你見過鴉片成癮的煙鬼嗎?”

“是的,煙鬼,不能稱他們為人了。”

“癮症發作之後,為了一口煙,什麼都不顧了。身體可賣,至親可殺,每一時每一刻都是人間地獄,逃不掉,隻有一死才是解脫。”

“如果大鄭疆域上鴉片泛濫,那麼不出十年,整個國家沒有可用之兵,也沒有可生之民。”

——你要我以一己私|欲自毀長城?

加茉卻不以為然,“這些,同元承哥哥又有什麼關係呢?”

趙毓低頭不語。

加茉,“哥哥原本是將軍,可是你妻子的父親卻為了自己的權力而剝奪了你的功勞,你所做的一切全部是為了成就他‘西北王’的不世功勳。以元承哥哥的功績,就算不能異姓封王,列土封疆,至少也可以名列大鄭勳貴名碟!但是,如今的你隻是一介草民。趙毓,我想問問,你甘心嗎?”

“……”

半晌,趙毓似乎在自言自語,“我做個草民,究竟招誰惹誰了,怎麼誰都以為我不甘心?”

忽然。

他感覺嘴裡被塞了一個糖塊,有繁花的馥鬱,話梅的甘酸,還有蜂蜜的清甜。

趙毓不用抬頭,就能看見文湛玉白色的手指。

“這是,……”他抬頭看著他。

文湛,“今早我從老二那裡抓的楓露糖。他最近清心寡欲,想要辟穀念經,於是蜜煉了一些楓露,據說吃一塊可以七天不知饑餓,吃兩塊可以一年不用飯食,而吃三塊,可以長生不老。”

文湛是個極其方正的人,他自幼時到如今很少說笑,此時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讓趙毓有些不知所以。

此時,文湛卻還算和善的對著加茉,“姑娘,你的好意,心領。隻是,人生在世,有所為,有所不為。”

加茉問文湛,“你是誰?”

文湛,“我行六。”

加茉,“哪家的六公子?”

文湛卻是不語。

加茉仔細盯著文湛的雙眼,她似乎想要從那雙如同黑色琉璃一般的眼睛中看透這個人。

卻,一無所獲。

文湛的俊美世所罕見,隻要他站在這裡,周圍的一切儘成沙土!如此人物,卻無人知道他的曆來,這本身就說明了一切。

他一定權勢滔天。

才能在千年繁華、龍蛇混雜的雍京,將自己藏匿到無影無蹤。

沈臻連同薛宣平回來,看見亭子中的四個人氣氛還算平和,不過他也知道,他要加茉勸趙毓做的事情,加茉沒有做成。

不過也沒什麼。

多張一次口,終究多一次的機會。

沈臻讓人奉茶,“趙兄與我是敵是友,這不重要,咱們西北道有一句話,天大的事情,地大的銀子,所謂的兄弟之情,生死同盟,到最後,還需要白銀澆築。我不急,等趙兄以後想通透了,我們再談。”

趙毓本來想要說,——“鴉片這種斷子絕孫的生意,我不做。我有至愛至親之人,我得為他們積德。”

後來一轉念,今天終究過來想要問沈臻借銀子,而不是抄家來的,怎麼也要在言語上留上幾分餘地。

他隻是不語。

沈臻卻也是有意思,他當真領著趙毓他們到了銀窖。

三重生鐵鑄的大門緩緩推開。

眾人眼前是一條鋪著大長青石的路,一級一級台階,通向地下。

沈臻舉著火把,第一個踏著台階向下走。

趙毓轉身對文湛說,“你留在這裡。”

文湛微微搖頭,“我跟你下去。”隨即,他在趙毓耳邊極輕的說了一句,“彆擔心,裴檀在外麵。”

薛宣平到沒有這麼多顧及,他也拿過一火把,跟著沈臻就下了台階。

趙毓心中有些忐忑,說實話,就目前的情況來看,他根本摸不準沈臻的脈。他不知道這個人是不是想要在銀窖中把他們一鍋燴了,可是,感覺又不太像。猶豫中,文湛從旁邊伺候的小廝中拿過火把,下了兩級台階,扯了扯趙毓的袖子。

“走吧。”

……

“好。”

沈臻的銀窖雖然在地下,可是四周儘是火把,也通風,這些光芒照在整齊擺放在木架子之上的銀錠上,閃著森森的冷芒。

“趙兄。”沈臻開口,“你能估出這裡有多少現銀?”

趙毓沒有說話,卻是文湛開口,“不足一百五十萬兩。而且,成色不好。”

沈臻咯咯笑了一聲,才說,“我問的是趙兄,六公子不要開口。如果您不當心做了什麼決定,趙兄不認賬,我會很麻煩。我說過,這裡是我的身家性命,我可不能掉以輕心。”

此時,文湛隻是莞爾,可是這種笑轉瞬即逝,轉眼,他的臉上像是貼上了一層上等宣紙,讓人完全看不出任何表情。

沈臻一直暗中仔細看著他,此時,心中忽然打個突。

——這個人,可以把心思控製的如此嚴密,……

‘六公子’的反應不太像正常人。

一般來說,聽到這樣的話,此人應該尷尬,應該惱,甚至會憤怒!無論如何,都不應該像’六公子’此時的樣子。

淡然。

不,是冷漠!

似乎,他眼前所有人都是螻蟻。

似乎,在他眼中,眼前超過百萬兩的白銀不過是一攤沙土。

趙毓說,“我認。他說的話,我都認。”

聞言,沈臻頗為意外,他驚訝到雙目微睜,隨即壓抑了自己的真實情緒。

而薛宣平則比他要誇張許多,他那雙原本看不見的眯縫眼,此時成了兩顆龍眼!

他用力上下左右看文湛。

趙毓一拍他腦袋,“作甚?”

“這個小白臉是何方妖孽?”薛宣平嘖嘖稱奇,“老趙,不是我說你,你老丈人,堂堂的西北王,都不敢說讓你認他的話,這個小白臉居然讓你開了這個口,奇怪奇怪!

薛宣平自認為太了解趙毓了。

老趙是那樣看上去好說話的老好人,其實軟硬不吃,很多時候,他必定說一不二。

他們一起下館子喝酒吃菜,趙毓都不會讓人幫他點菜,就是因為不想其他人為他做決定,哪怕瑣碎小事。

可是,眼前這筆過百萬兩白銀的拆借,他卻讓‘六公子’為他做決定。

反常。

妖異。

有妖風,難道,要變天?

沈臻卻沒有這麼多感歎,他說,“隻要趙兄認賬,一切好辦。六公子,有何指教?”

文湛安靜的回答,“白銀的成色不好。”

“這已經是市麵上成色不錯的銀錠。”沈臻指著前麵幾十排的木架子上的銀錠,“正宗墨西哥白銀,全部是廣東行商用絲綢茶葉還有瓷器換回來的。如果六公子對這種成色還看不上眼,就隻能找那種高純度的銀錠,我這裡肯定沒有。不過,雍京城倒是能找到。”

文湛,“哪裡?”

“戶部。”沈臻笑的猶如多年未見天日一般,帶著苔蘚的味道,“那是我大鄭朝廷的命脈。銀錠都是鑄銀局一遍一遍精煉出來的,火耗去了一層又一層。那些官錠純度肯定高,就是數量少。去年一年,戶部收上來的稅銀不過七千萬兩,實打實的算一算,也就是六、七十個大戶的存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