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大家情人節快樂!(2 / 2)

王侯的盛宴 姬泱 5438 字 8個月前

趙毓,“今天在微音殿遇到糟心事了嗎?怎麼這麼多的感慨?”

文湛,“兩件事。”

趙毓,“什麼?”

文湛,“一、開銀禁。二,開海禁。”

趙毓,“開海禁這個事情嘛,還算是個好事情。開放口岸可以對外貿易,不說彆的,隻說海關關稅就是一個大金礦,等時機成熟了,可以徐徐圖之。

至於開銀禁這種斷子絕孫的提議是哪個王八蛋提出來的?

肯定是你那個窮瘋了的戶部尚書梁崇山!

他們大戶以高昂的銀價吸小民百姓的血,卻反過來還罵小老百姓見利忘義,貪,搶著躉白銀這才導致銀價暴漲,他還說什麼小民雖愚,牟利則智!

真是混賬透頂。”

大鄭有銀禁,是因為白銀不是大鄭的法定貨幣。

大鄭的法定貨幣是“中統開天行道肇紀立極大聖至神仁文義武俊德成功大寶鈔”,簡稱“中統大寶鈔”。這是五百年前,由德宗皇帝在中統元年交由戶部發行,並且責令大鄭全境使用的法定流通貨幣。更重要的是,“中統大寶鈔”不是金銀這樣的貴重金屬,而是印在白色絲絹木棉紙的票子。

本來“中統大寶鈔”在大鄭流通的非常順暢,穩定,每年貶值不超過一成。可惜,毀滅於戰亂。

當年國家藩鎮林立,疆土分裂,原本憲宗的叔父是皇帝,這位帝王想要重新一統江山急需軍餉,就濫發“中統大寶鈔”來聚斂民財。結果,大寶鈔與江山一起崩潰了。那位先祖永訣太廟。憲宗皇帝在一片荒蕪中結束了亂世,大鄭疆域在他的王師征戰下倒是重新合攏,隻是,他再也無法重新發行已經信用碎裂的紙幣。

此後的三百年間,民間和朝廷,還有商賈等等多方勢力進行博弈,最後呈現了現在這麼個局麵:

以計量重量和純度的白銀為不可撼動地位的貨幣。

隻是,它妾身未明,沒有朝廷承認的不可撼動的地位。

白銀做貨幣,是天道將大鄭逼到絕境之後最後一片棲身之所,卻不是救贖之地。

這裡是刀叢遍地的嗜血之地。

因為。大鄭全境幾乎不產白銀。即使有銀礦,產量也十分稀少。

銀荒,銀荒,銀荒,難以破解的困局。

如果開銀禁,短時期看來,也許銀荒有所緩解,應該好景不長。朝廷的禁令一解除,大戶會比現在瘋狂十倍的囤積白銀,到時候,大鄭全境馬上就會出現如今雍京出現的困境。

銀價高昂。

百姓窮困潦倒,戶部潦倒窮困。

至於銀子究竟去了哪裡?

天知道!

文湛沒睜眼,“為什麼不能開銀禁?”

“朝廷無法全然控製白銀。”趙毓,“因為白銀是聚天地之氣的聖物,它有自己的價值,它就是自己的神明。這種東西就像是凶獸,如果一旦給了它一點點超出貨幣的含義,它就開始嗜血。現在的雍京城就是一個鮮活的例子。大戶們將白銀深埋地下,而這些被深埋的白銀依舊可以吸那些沒有白銀的小民百姓的血。”

“咱們全境銀礦太薄了,現在的白銀有十之五六是依靠市舶司用絲綢同海外商人換取的,這已經相當於將自己的命脈一半倚賴外洋,再開銀禁,等於把自己的另外一半命脈也一並交出。萬一有個風吹草動,比如從外洋流入的白銀減少甚至枯竭,大鄭就有貨幣崩潰,江山分崩離析的危局。”

“還有,說句誅心的話。如果不開銀禁,陛下想要斂財,可以用發寶鈔斂儘天下之財!如果開了銀禁,陛下想要斂財,隻能跟大戶搶白銀了。”

“文湛,究竟是誰提議開銀禁?沒事兒,我現在身體不好,等我病好了,隻憑梁尚書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提議開銀禁這一件事,我去刨他祖墳去!”

文湛,“楚薔生。”

“……”

“……”

“呃,……”

“……那個,……”

良久,趙毓才說,“這個,……,楚楚,……,呃,楚相執掌內閣多年,應該有他的理由。”

文湛咯咯笑了一聲,卻冷颼颼的,“是人都偏心,但是偏心如承怡,卻世所罕見。”說完,他翻身起來,扯過趙毓的領子,“我看看,你這個心到底偏到哪裡去了?”

趙毓領口敞開,一直到左胸,——心臟的地方,有一道疤。

皇帝知道那道傷疤的由來,永遠不會忘記。

……

——“告訴我,那個為了我敢冒天下之大不韙,逼父皇退位的那個承怡,還在不在?說!還在不在?”

……

文湛忽然擁住他,輕輕親著他,從腮邊,脖頸,一直向下,到了心口。

趙毓輕輕推了推他,“呃,我還病著,這青天白日的,你發什麼瘋?”

文湛的手指輕輕撫摸著那裡,指腹下是依舊有些猙獰的觸感,酥酥麻麻的,“這道疤好不了嗎?”

趙毓輕輕說,“把你刻在這裡,不用好了。”

再次密合上來的親吻,貼著嘴唇,帶著茶水的微微苦澀和清芳。

趙毓把他輕輕推開,“昨晚我折騰了你半夜,今天又有這麼多糟心事,你睡一會兒,彆鬨了。”

他還是躺在他的懷中。

“承怡。”

“無論是否開銀禁,想要斂財,都不能再用寶鈔。信用破滅就是破滅了,百姓不認,即使朝廷承認它是法定貨幣,也無力回天。”

“問題不在這裡。”

而是,……

“既然銀荒是大鄭的天命,那麼無論多少的白銀也不夠,再多永遠不夠。

白銀自己有價值,它就是自己的神。

我們無法駕馭它。

那麼,我們必須找到一種可以駕馭的東西做貨幣。

這樣我們就可以將大鄭當做神明一樣印在它上麵。”

“不然,白銀之禍永不停息。”

趙毓看著自己懷中的文湛,貞靜安寧,他忽然明白:

——對於皇帝來說,世上的事情沒有對與錯,就好像他眼前的路,沒有正與反,沒有東與西,也沒有南與北。

他走的哪條路都是對的,所以選擇哪條路都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