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狻猊耳錯銀香爐(2 / 2)

華燈之上 純白陰影 5042 字 8個月前

強行撈人成功,多少抵消了一點歉疚。小情侶對秦杉不友善,樂有薇不想再看到他們,請吃夜宵說過就算。秦杉把遙控飛機零件攏成一堆,警察從抽屜翻出一隻塑料袋,他裝好,和樂有薇出了門:“謝謝。”

他們身後,民警對小情侶道:“我就說是虛驚吧。他女朋友那麼漂亮,哪有空偷拍你們?”

秦杉有點窘,對樂有薇說:“他們又誤會了。”

這種話,裝作沒聽見就行了,他竟然要解釋。樂有薇一笑:“沒事,反正你長得好看,我隨便他們說。”

她笑得邪,像個浪蕩子,秦杉呆了呆,這話該怎麼接?樂有薇饒了他,問:“心情不好,所以跑去玩小飛機?”

秦杉說:“嗯。”

白玉雙魚佩為旁人所得,他鬱悶,但無可奈何,一個人淒涼地在天台玩遙控飛機,樂有薇想著這一幕,又笑了。秦杉被她笑得很迷惑,黑眼睛看著她,樂有薇笑夠了,才想起自己是理虧的那個:“今天的事,是我不好,請你吃東西賠罪。”

秦杉搖頭:“江天說,是突發情況。”

他越是寬宏,樂有薇越是知道他在拒人於千裡之外,道歉說:“我沒實現承諾,讓你和你母親的心願落了空,很過意不去。附近有個餐廳海鮮粥很不錯,走吧。”

秦杉似乎想說什麼,沒說,又搖頭:“是失望,但是女明星會愛惜它吧。”

這人的失落溢於言表,得慢慢哄,慢慢磨,樂有薇笑微微:“那就當成給你壓驚吧。”

秦杉知道她在說進派出所一事:“已經澄清了。”

樂有薇佯作不快,盯著他的眼睛,委屈地問:“我撈了你,你不答謝我嗎?我今天都沒吃午飯呢。”

她語調又輕又軟,秦杉低頭看她,點頭。樂有薇暗笑,她是沒吃午飯,但和那幫娛記吃了晚飯,不過應酬飯局隻能吃個意思,她還能再吃點。

等待網約車時,秦杉在槐樹邊上站得筆直,樹影在他臉上落下疏淡的影子,樂有薇在心裡吹聲口哨。古玩行有句行話,叫“一汪水”,意思是好物,乾淨漂亮,眼前這件大開門就是那樣,山明水秀的一個人。

網約車到得很快,司機下車,給樂有薇拉開後門。樂有薇對秦杉揚了揚下巴,讓他先坐,秦杉鬆開拉副駕室門的手,坐進後座。

樂有薇嘴角上揚。她穿的還是拍賣會上的西裝裙,沒來得及換,很小心地坐進去了:“副駕不安全,能不坐就不坐。”

車開出不多時,樂有薇手機響起,張珊打來電話,她聽了幾句:“等著啊。”

幾年前,張珊和她哥哥張帆摸到貝斯特,詢問齊染畫的油畫收不收,當時樂有薇剛來貝斯特實習,路過聽到,喊住他們。她在畫廊做兼職的時候,跟齊染有過幾麵之緣,是舊識。

齊染美院畢業幾年,一幅畫作也沒賣出去,連房租都交不起,以考研為名,回校租了個床位,勉強度日。畫廊經理不收她的畫,她失望而歸,但她的《牡丹很孤單》用色綺麗詭魅,樂有薇十分喜歡。

張家兄妹的母親生病住院,跟齊母在一個病房裡。齊染家有病母,不得不找一份普通工作應付著,先掙點錢,她白天要上班,張家兄妹幫她照應一二。

家裡燉了湯,張母總讓兒女給齊母也舀一碗。齊母出院,齊染請張家兄妹吃飯,酒足飯飽,張珊說:“你媽手機裡存了好多你畫的畫,送我一張吧。”

齊染答應了,張帆說:“我們想掛牆上,能不能彆畫怪物?孩子害怕。”

齊染朋友圈裡發了不少豔鬼異獸,一個月後,她給張家兄妹送來一幅風景畫,命名為《秋意濃》,色彩絢麗,是普通人能欣賞的風格。

張珊把《秋意濃》釘在牆上,遮蓋住兒子小時候的塗鴉。樓下鄰居裝修,說要去買幾幅客廳裝飾畫,張珊才知道自家那麼大尺寸的油畫,彆說是手繪了,就是印製品也不便宜,遂到貝斯特詢價。

那年,齊染被畫廊拒之門外,沮喪得背影都有點佝僂了。樂有薇當時就在想,堅持理想,或向現實投降,都不影響她對齊染那幅《牡丹很孤單》的喜愛,它像綺夢,像欲念,像心火,像一切妙不可言,也不可對人言的歡愉。

樂有薇說服業務部的征集人員收下《秋意濃》,還特地叮囑張家兄妹,拍出去再告訴齊染,萬一流拍,她肯定不好受。

也該齊染轉運,那場當代藝術品拍賣會是趙傑第一次上拍賣場,他樣貌溫文,且是公司副總趙致遠的獨子,傾慕者很多,當中很有幾個白富美。眼見《秋意濃》要流拍,影響趙傑拿白手套,白富美果斷舉牌,另一人也不甘示弱,幾個女人較著勁,生生把《秋意濃》抬到10萬成交。

張家兄妹喜出望外,鄭好說,按人之常情,應當分些給齊染,但樂有薇察言觀色,兄妹倆一個是酒鬼,一個連貝斯特茶水間的飲料都要多拿幾瓶,這種人會知恩圖報?不可能。她能為齊染做的,惟有在貝斯特拍賣公司的新聞稿裡,提幾句“當代畫壇新生力量齊染”而已。

新人的畫作拍出了10萬,對齊染起到了作用,她很快被春風綠文化公司簽下了。半年後的春拍上,白富美出手《秋意濃》,成交價是20萬。

張家兄妹聞訊,闖到樂有薇辦公室,指責她欺騙他們。就因為她說可能會流拍,他們才脫手上拍,早知齊染行情好,就該捂在手裡,等她多升點值。

名利名利,有名即可獲利的時代,炒作藝術品價格,抬高藝術家身價不是新鮮事。齊染第一次拍出了10萬是偶然,第二次必是人為操縱。樂有薇告訴張家兄妹,這極可能是春風綠文化公司在砸錢捧齊染,把名氣炒起來的手段,但兩人不聽,非讓她把差價補給他們不可。

樂有薇作勢要給齊染打電話:“彆人一本萬利,好歹投了本錢。你們是零成本,賺了十萬,不擔心齊染找你們分錢嗎?如果她否認是免費贈送,你們可就要當被告了,打官司不花錢嗎?”

張家兄妹自知理虧,走了。齊染跟春風綠簽約後,作品趨於《秋意濃》的畫風,鄭好很惋惜,但樂有薇認為先掙錢更理智,隻要畫筆在握,有天還能再畫自己想畫的東西。

張珊在電話裡說,她當鐘點工的一家雇主是大老板,大老板過生日,小輩送了他一隻香爐。爐蓋上雕著雙龍戲珠,爐身雕滿蓮花,兩側耳朵瞧著像獅子,底部還有“大明宣德年製”,雇主說它很值點錢,但家中沒人供佛,想出手,張珊幫著問問價,她人已經到貝斯特門口了。

樂有薇讓司機繞到貝斯特,人家特意趕來,這點禮數要有。車到樓下,她讓秦杉在車裡稍等:“我跟她聊幾句,再回辦公室拿一支甜白,吃海鮮合適。等我一下,馬上就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