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有薇直覺也該如此,但細想不妥。沈誌傑有過一段婚姻,將一條“原配”穗子送給盧瑋,會不會適得其反?
樂有薇個人不喜歡“原配”這種說法,好像默認一把鎖就得配幾把鑰匙似的,但編織一條完全不同的,能不能讓盧瑋滿意?
女明星請求公眾幫她配穗子,最終展現的成品,是要能服眾的。樂有薇狠揉眉心,人心最捉摸不定,她跟盧瑋素不相識,穗子無疑是敲門磚,得儘快突破。
淩晨兩點,樂有薇寫完慈善拍賣會草案,群發給老同事,請他們修改補充。然後開始搜尋盧瑋的信息,蛛絲馬跡都不放過,專注分析一位女明星幽微的內心。
高中時代,衛峰說他入睡前,會在腦子裡把當天學到的知識點完完整整再過一遍,樂有薇學到了。從功課到工作,都嚴陣以待,反複推演每個客戶的心理,擬定她能想到的最佳戰術。
天蒙蒙亮,樂有薇睡去。一個半小時之後,電話響起,田姐從雲州開車來了,兩人迎著晨曦,去往江家林。
早晨6點,秦杉醒來。天井裡,氳著蚊香燃儘的氣味,石板地麵落滿灰燼,像古畫裡的枯雪。
昨夜有人來過。秦杉渾渾噩噩去洗漱,渾渾噩噩去吃早飯。袁嬸不在家,小五問:“昨晚跑到哪裡去了?給你送飯也沒看到人,打電話也不接。”
工人們吃著麵,打趣道:“那麼漂亮的女人來了,還用問嗎?”
秦杉正要拿饅頭,聞言放下了。往年無數假期,他都在江家長住,見過江天追女孩子的速度。
袁嬸不在家,吃完飯,秦杉悶頭回善思堂。路過祠堂,他折回來,走進去,目光掠過跟樂有薇走過的每一處地方,她的聲音響在耳畔,連她在彆處說過的話,也一點點憶起。
陳妍麗家初相見,樂有薇說:“我們一定還會再見麵。”
貝斯特門口,樂有薇說:“等我一下,馬上就回來。”
聽她的。她和江天未必是戀人,江天抱過的女孩子還少了?何況擁抱不說明什麼,自己也抱過她。
秦杉投入到工作中,邊忙邊等樂有薇再來。小五和大東師傅互相看看,也悶頭做事了。
閒適亭裡,村婦們演示著顧繡針法,嚴老太笑眯眯地指點,樂有薇用相機拍攝。田姐應她之求,帶來了打光板,為她打下手。
村婦們不約而同穿了自己最好的衣服,但她們麵對鏡頭很拘謹,都不吭聲,樂有薇說:“平時怎麼樣,就還怎麼樣。”
但婦人們仍放不開,樂有薇擰眉,這狀態不對。以她的人生經驗,處於貧困的普通人,通常不是向隅而坐的壓抑,他們遠遠吵鬨得多。
生活中人,有愛有痛地活著,更能打動人。樂有薇放下相機,給眾人看白玉雙魚佩的原配穗子圖片:“先編穗子吧。”
梅子聽說是送給盧瑋的,哇哇叫:“我看過她演的《北宸宮事》!她演林皇後,我和蘭欣都特彆喜歡!”
袁嬸編穗子,梅子和她你一句我一句的,聊起袁嬸的女兒蘭欣,把氣氛搞活了,樂有薇得以順利開拍。
晨光中,村婦們說笑,勞作,都被鏡頭記錄下來。第一個鏡頭,是袁嬸演示將絲線劈成1/240的絕活,細若遊絲,用來繡魚尾和鳥類翅膀特彆栩栩如生。梅子接過線,對準一根特細的12號針的針眼,麻利地穿過去,樂有薇小聲驚歎,梅子低頭笑了。
昨天晚上,袁嬸燒飯時,對樂有薇說起梅子。梅子身負殘疾,很多工種都不招她,一兒一女還小,她隻能就近打些零散的工。
秦杉的到來,幫到了梅子。建築隊的工人們學曆都不高,隻有小五讀完了初中,秦杉選他當助手。梅子讀到了高二,時常陪小五跑腿,收寄圖紙,核對材料單,以及跟各方接洽,她都能出上力,比到處打零工強得多。
生活沒有善待梅子,但她熱心快腸,愛說愛笑,問樂有薇:“你怎麼隻拍我們,一句解說也沒有?”
關於這次拍攝,樂有薇打過幾次腹稿,但今天清晨,走在進村路上,她放棄了準備好的解說詞。越想著操控,越容易弄巧成拙,不如直接展現。
看到了顧繡,就給人看顧繡。樂有薇隻從普通人的和視角,如實攝錄一件繡品的製作片段,讓人看到村婦們對名畫藍本的觀察揣摩,她們的丹青書法功底,以及數十種針法技巧。
繡品本身是美的,不論出自誰的手,它們都是一眼能感受到的美,不需要你再費口舌。你所要做的,隻是公布於眾,讓人看到美,為之折腰,產生購買欲。
樂有薇拍完村婦們,回袁嬸家裡拍了一些場景。轉回閒適亭,袁嬸和梅子已經打好了兩條一模一式的玉佩穗子,她向眾人道彆,去拍攝孩子們步行一個多小時上學的山路。
袁嬸向善思堂方向望去:“我喊小秦送送你。”
樂有薇說:“不用了,我得趕時間,你幫我把頭燈還給他吧。”
拍完所有素材,樂有薇離開江家林。這一趟很有收獲,如果顧繡慈善拍賣會做好了,既是工作業績,也能跟女明星建立往來。將來盧瑋若出手白玉雙魚佩,賣給誰不是賣呢,但經此一役,人情上,自己和江天有了優勢。
如果沒有路,就開出一條路。不指望一蹴而就,但想做的事,都要做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