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9點半，一牆之隔，兩場會談同時進行。

方瑤敲門時，樂有薇已將所有繡品資料備齊。得知電話委托競買交給自己負責，方瑤喜出望外。坐上委托席，是走到了前台，比她原先想負責的在線拍賣更好，昨天她還為樂有薇的語氣生氣，看來是多心了。

想到《南枝春早圖》，方瑤問：“問題解決了嗎，盧瑋是衝著它來的嗎？”

《九九消寒圖》已然完工，但拍賣晚會晚上7點才開始，想讓《南枝春早圖》和《牡丹白鷺圖》兩件繡品拍出好價格，就不能太早向公眾透露《九九消寒圖》的消息。樂有薇隨口敷衍：“盧小姐隻承諾會出席，但各人有各人的審美，她會拍哪件，我也很好奇。”

方瑤大包大攬：“我有個同學的爸是直播視頻平台的高管，我找她談合作，爭取讓所有關心這場拍賣會的網民都能看到！”

她隻是想讓所有網民看到她自己而已，但她能帶來新資源，是好事。樂有薇說：“我先征求盧瑋團隊的意見吧，她們同意再說。”

餘芳很快回複：“許總監初步答應了，你們和直播平台談完，我們再溝通。”

方瑤拉上姚佳寧，去找視頻平台簽約。鄭好和章明宇帶著嚴老太等人前往省博物館參觀，博物館附近有家徽菜館，中午讓村婦們嘗嘗家鄉名菜。

宋琳在預展現場報喜：“《牡丹白鷺圖》比《南枝春早圖》還受歡迎，預售了19件，嚴奶奶她們自己個人獨創的繡品也都預售了好幾件！”

大半個上午，樂有薇都在接電話。羅向暉醫生結束一台手術的間隙，打電話來致歉，他已收到樂有薇快遞的邀請函，但今天他還有幾台手術，抽不開身。

電話那端的男聲很溫和：“隻能在這裡預祝拍賣會圓滿成功了，樂小姐，真不好意思。”

《閒拈針線伴伊坐》視頻發到網上，最先響應的社會名人就是醫療人員，想來是因為醫生比一般人更能明白病患的疼痛，呼救與否，他們都能感知得到。

醫生都忙，樂有薇沒指望羅醫生蒞臨現場，邀請函更多是表達謝意，不僅為他即將對江家林村人會診，也為他被病人傳頌的好口碑，她說：“有機會一定登門拜訪您。”

江天發來視頻請求，樂有薇點了接受。屏幕裡探出江天的笑臉，旁邊是陳貝拉，陳貝拉說：“薇姐，抱歉啊，我晚上來不了，下午就去江家林拍攝了。”

江天嘻笑：“得遷就男主角的檔期，對不住了啊，明天回去給你慶功！”

相識14年，葉之南很了解吳曉芸。他給吳曉芸3天時間考慮，今天一早，吳曉芸果然就來了。

這很符合葉之南的預期。讓吳曉芸她主動來找他，倒也簡單，使她堅信他入贅唐家在即，她就坐不穩了。對他，吳曉芸是個急性子。因為他從不給她把握他的機會。

他股份皆可拋，說明唐家會給他更多——葉之南知道吳曉芸會這麼想。就讓她這麼想。

唐燁辰喜好烈酒，昨晚，葉之南約他品酒小酌。唐莎當然也跟來了，在香港她就是有名的夜蒲千金。

唐莎在社交網頁發布的照片惹人聯想，見著麵了，她有些不敢和葉之南對視，但葉之南壓根不提這茬，對她一如既往。

於唐莎，這是轉機。若葉之南對那張照片不滿，在唐燁辰幾次離席接聽電話，兩人單獨相處時，他會暗示她造次了，就像那次被人起哄喝交杯酒。

然而沒有，葉之南自斟自飲，欣賞著音樂，唐莎試探道：“這首曲子很好聽。”

葉之南舉杯對她笑：“很舒緩。你以前聽拉丁樂和雷鬼風格更多。”

葉之南竟留意了自己的喜好，唐莎歡喜，在他麵前不再拘束。葉之南噙著笑看她，完全能想象她在香港夜店熱舞豪飲的作派。

夜裡，唐莎在社交網頁更新了照片，是葉之南含笑傾聽的樣子。其實是對唐燁辰，但她很細心地截去了她二哥，連桌上的酒杯都隻拍兩隻，相親相愛地擺在一起，杯身上，隱隱照出她的手，鮮紅蔻丹，藍寶石戒指，戴在表示戀愛中的無名指上。

女朋友視角的照片，引來了吳曉芸。

小樂說：“我喜歡有你的貝斯特，我希望你能留下來。”

好，留下來。隻是要讓吳曉芸自行出現。不能讓任何人傷害小樂，先解除吳曉芸對她的敵意再說。即使小樂看到唐莎那張照片，會心有芥蒂，但是接下來朝夕相處的每一天，會有很多方法讓小樂知道，有個人對她，此生不渝。

吳曉芸橫行無忌，照常不敲門。她視貝斯特拍賣公司為私產，對她的合夥人葉之南也是，雙手撐在桌前，冷冷道：“我不信你說服不了唐莎。”

葉之南給她倒茶：“不關她的事，累了。”

葉之南這樣的男人，是講究臉麵的，倒插門說出來不好聽，他不承認，不要緊。吳曉芸坐下來：“唐家勒令你儘忠，但你不能手無寸鐵。”

葉之南說：“貝斯特的股份，在唐家人看來，可不算什麼好嫁妝。你就那麼信不過我物色的人？”

吳曉芸神色緩和了一點：“夫妻兄弟都能為錢財反目，平白無故就對一個外人托付江山，我辦不到。之南，你想淡出貝斯特，精力轉到輔佐唐燁辰，我理解，但是在謝東風得到我的信任之前，你先幫我管一部分吧。你的股份，我不動，謝東風我也會跟他簽。”

葉之南看她一眼：“哦？”

吳曉芸說：“幾個小股東的股份，已經讓人往回收了，加在一起也還像樣。你代表我再跟謝東風談一輪，你倆各管各的。”她奉上手中的文件袋，“這裡還有一份，你想轉給有薇也行，她跟著你有好幾年了吧？”

吳曉芸擺足了挽留的誠意，葉之南沒有拆開文件袋，隻說：“你倒替我想得周全。”

吳曉芸笑得無恥又坦蕩：“女人不哄好了，後患無窮。”

她是在夫子自道，葉之南大略知道她的上位史。遣散費再豐厚，也沒能滿足她，她直接找上秦望的太太。據說那女人性子很剛硬，沒多久就以離婚收場，帶著兒子遠走美國，跟秦望斷絕往來。

秦望惱怒，不肯娶吳曉芸，吳曉芸不急，大著肚子滿城跑，臟活累活搶著乾。風言風語傳開，秦望約她再談談。

秦望手筆向來不小，吳曉芸仍不急不躁，兩指輕彈，支票被彈回桌上，她摸摸肚子：“你兒子的媽，為了養活他，到處賣。等他長大了，會怎麼看你？”

秦望要臉，娶了吳曉芸，但約法三章，整個靈海集團所有經營都與她無關，不容她染指半分。但是某人之妻的身份就是賺頭，吳曉芸讓了步。

一個底層房產銷售員，仗著心機和姿色一步登天，看誰都覺得他們不懷好意。葉之南看都不看文件袋裡的股份，吳曉芸湊近他，聲音刻意壓低，幾乎是氣音了：“貝斯特也是你的，之南，彆那麼絕情。”

吳曉芸41歲，不十分年輕了，但聲音比容貌老得慢，仍如當年，泛著魅惑的嬌柔。這樣的逼近，讓葉之南不悅，他靠向椅背，避開了她。

他的排斥太明顯，是在警告，吳曉芸便罷了，從文件袋裡掏出合同：“我能給你的，都給了。”

葉之南掃了幾眼，吳曉芸此話不假，她給樂有薇的數字很說得過去，是高管的待遇。他推回吳曉芸手邊：“我跟老謝再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