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好把錢振綱送出門外,等樂有薇的大客戶散得差不多了,她跑回場內,一把抱住她,兩人同時說:“對不起。”
樂有薇笑:“哪輪得到你說對不起。”
葉之南在和大客戶們交談,鄭好看過去,難受極了:“他們把你和葉師兄說得太難聽了!葉師兄也一定氣得想殺人,我真想撕爛他們的嘴!”
樂有薇摸一摸鄭好的口罩,是憨態可掬的棕熊圖案:“自己的嘴先爛了,彆多說話了。”
鄭好甕聲甕氣:“不疼了,就是還沒習慣假牙齒,怪怪的。”
樂有薇愛惜地收起拍賣槌,這是她的權柄。盛名是一種權威的象征,你是著名拍賣師,你在行業內見到的笑臉會多些。當然會想要揚名立萬啊,隻有這樣,才能儘可能按自己的意誌去做事,對權柄運用自如。
秦杉跑上前,雙目清湛,是兩汪深而靜的泉水:“小薇。”
流言襲身,但他給予的是全然信賴,新相知,更難得,樂有薇說:“我以前就跟你說過,梅子經曆過風風雨雨,一點風言風語,傷不到她,我也一樣。”
一個6歲時就失去了父母的人,她經曆的何止是風風雨雨,是大風大浪。秦杉喉嚨哽了:“小薇,可我聽不得,也看不得。”
樂有薇豎起兩個指頭:“我下午就說了,他們有穿心箭,我有二指禪啊。”
萬箭穿心,她用兩個指頭就夾住了。秦杉說:“我那時以為你在說勝利。”
樂有薇晃晃手指:“都一樣,是勝利了。今天籌到快兩百萬了,很成功,特彆成功。”
鄭好膝頭貼著醫用紗布,秦杉注意到了:“你怎麼受傷了?”
鄭好很暖心:“小事,摔了一跤。樂樂,我想報健身班學幾招了,再聽到有人罵你,我就不用乾站著了。”
秦杉立即按亮手機,給樂有薇看他的戰績。樂有薇放大看照片,認出來:“是那兩個嘴賤的,被你打了?”
鄭好一看,哈哈笑了:“真厲害。”
“真帥!”樂有薇和秦杉歡樂地擊掌,連擊三下,鄭好嘖嘖,“我說你倆能不能有點格局,笑得這麼小人得誌。”
樂有薇頭一抬:“滄海橫流,我就是這麼橫的。”
觀眾已走了大半,那個穿藍襯衫的男人還站在原地,被秦杉發現:“他沒拿到話筒,好像有話要說。”
鄭好給丁文海一個白眼,嘟嘟囔囔:“我去踢走他。”
樂有薇平靜道:“他自己會走。”
秦杉聽出鄭好的不滿,問:“你認識他嗎?”
樂有薇回答:“是我以前的未婚夫。”
一聲未婚夫,在秦杉心底掀起驚濤駭浪。有幸和她相戀,卻沒能走下去,才會是這樣快要哭出來的表情吧。
秦杉還頂著一頭被他自己抓得亂七八糟的頭發,樂有薇刻意給他順順毛,讓丁文海看到:“小杉,拿顆潤喉糖給我。”
秦杉倒出一顆潤喉糖,樂有薇自覺張嘴,他投喂進她嘴裡。丁文海和他視線交錯,嘴唇翕動,然後轉身走了。
秦杉心情沉重,他沒想出該怎麼安慰樂有薇,好在還能做點事:“繡莊和學校的設計和施工,都交給我負責吧。”
樂有薇很高興:“好。你去二樓紅葉廳吧,我們有個慶功宴。”
秦杉想,我沒為慈善拍賣會出過力,沒有功勞。樂有薇半是撒嬌半命令:“不去不行,紅崗鄉的黨委書記姓郭,他今天也來了,人在包廂。你和郭書記先碰個麵,學校啊繡莊啊,建在哪裡,多大麵積,都得先聊聊吧?等你回江家林,再讓小五和梅子協助你和他們對接。”
這是正事,秦杉走了。鄭好等秦杉走開才問:“丁文海跑來乾嘛?”
樂有薇輕哼:“管他呢。”
場內觀眾退了大半,葉之南和劉亞成聊完,往這邊走來:“鄭好怎麼了?”
鄭好神色不自然,摸摸口罩:“感冒了。”
葉之南又問:“腿怎麼回事,摔了?”
鄭好說:“皮肉傷。”
葉之南看看兩人:“走吧,一起吃點東西去。”
樂有薇極力保持平靜:“二樓包廂有慶功宴,李市長帶來的那個人是江家林當地政府的,我要招呼一下,忙完再找師兄。”
她挽起了衣袖,汗濕的手臂白白一截,沁著細汗,葉之南繃緊神經:“那我們明天中午一起吃飯。”
樂有薇故作鎮定:“明天上午和華達資產交接善款,中午得請他們的工作人員吃飯。”
一想到她承受的流言蜚語,葉之南心口就疼,不能再讓她躲著自己了,他的負疚太多也太深,隻想彌補她:“下午呢?”
鄭好今天傷得傷痕累累,可是剛才求他不要發聲,何嘗沒傷到他?樂有薇的心在抽痛:“嚴奶奶她們說家裡地裡都丟不開,明天下午就回江家林了,我得送一送,都忙完了再去公司吧。”
鄭好在旁邊很沉默,樂有薇轉頭看她,眸光沉冽:“還有三個人,也等著我會一會。”
下午,樂有薇就從保安李俊那裡知道那兩女一男的名字了,明天回公司,一個一個收拾。欺負鄭好的人,她不會放過,儘管她很明白,最欺負鄭好的人其實是自己,事到如今,她依然,她竟然,還是想和葉之南相守。
秦杉就快走出會場了,忍不住回頭望。樂有薇在跟人談笑,那是個極其俊朗優雅的男人,樂有薇致謝時,秦杉就看見他了,人群裡高風峻骨般的存在。當時和此時,秦杉都在想:他就是那位葉先生嗎?
小薇眼中心裡的明燈,就該是這樣的人吧。她說“您厚待我,栽培我”的時候,他的目光如水,像一杯醇酒,他一定也很喜歡小薇,他們就要在一起了嗎?
那男人很年輕,清秀安靜少年樣,一雙清淩淩的眼睛,氣質也好。葉之南和人交談時,看了他好幾次。小樂和他很熟,但他看著麵生,是誰?小樂對他笑得曼媚又懶倦——是讓她很放鬆的人,這可不是好苗頭,她總喜歡看起來純情的男人,見鬼。
隔著空蕩蕩的座位,他和他對視。
今晚女人帶刀出征,大捷歸來,男人們的較量,才剛開始。
風在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