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 眉紋金星歙硯(2 / 2)

華燈之上 純白陰影 6999 字 8個月前

吳曉芸說:“是老秦的大兒子。怎麼,公司沒人傳?”

連何雲團都不知道,樂有薇保密工作做得好,可見她對這個男朋友看得緊。萬琴想找淩雲探探口風,淩雲卻說在約見客戶,沒來見她。萬琴回想了半天,自認對樂有薇是略有苛責,但都是對事不對人,她問心無愧。

樂有薇回家打點去江家林度假的行裝,一邊和秦杉電話閒聊。秦杉很發愁,本縣缺乏支柱產業,稅收低,項目經理跟政府談了幾次,但縣裡實在拿不出在藝術館周邊建酒店的資金。

好一點的景點吃住玩是一體的,江知行藝術館周圍沒個像樣的酒店,很影響客流量。項目經理體諒當地政府的難處,正在積極引進連鎖酒店,但如今百廢待興,談品牌連鎖店很棘手。

那天,樂有薇跟盧瑋見完麵,回來並沒向秦杉透露盧瑋的想法。秦杉連話都不想跟父親說,這個忙,她幫不上。此際,她在房間踱來踱去,讓姚佳寧調出天顏大廈拍賣會資料。

秦望的特彆助理老高是競買人之一,樂有薇照著他的手機號發去短信:“高總您好,我是秦杉的女朋友樂有薇,有生意上的事,想找秦總麵談。”

老高打來電話:“明天下午兩點,來我們集團總部?秦總在他辦公室等你。”

樂有薇推遲去江家林,帶上簡單禮物去見秦望,落座向他道謝。唐莎一審判處12年,有他派去的那票人的功勞。秦望麵無表情:“我不滿意,看下次吧。”

“我來找您,是有件很困擾我的事。”樂有薇從盧瑋約她參加家宴,請她從中說合講起,再談到江知行斥巨資修葺江家林,興建藝術館,“小杉說,他待在江家林,您很心疼,但他和江爺爺師徒感情很深。”

在秦望看來,江知行藝術館項目隻是為了實現個人心願,沒有前景。但放棄緋雲湖那處爛尾工程,改而投資江知行個人藝術館周邊的酒店,必有很多機會和秦杉相處,修複父子關係,他懂樂有薇的意思。

秦望沒表態,手機不時在響,樂有薇告辭。江爺爺有故土情結,才會投入重金,但位於非旅遊勝地的個人藝術館能有多少遊客,周邊的酒店會不會入不敷出,都得打問號,秦望未必肯投資江家林。

樂有薇知道自作主張見秦望,可能會惹秦杉生氣,不過,父子之間很有必要開誠布公談一談。最起碼,秦望應該為從前的事親口道歉,他禁錮年幼的兒子長達數月,威逼妻子不許離開,他錯得離譜。

樂有薇聘請田姐送她去江家林,秦杉等在江集村口,一見麵就撲上來抱她,雙臂鑽進她的大衣裡,圈住她腰身,雙臂箍得緊緊的,像從未抱過任何人。

田姐從後備箱拿出捎給孩子們的零食和水果,秦杉和樂有薇挨家挨戶去送吃的,然後拎著禮物去看望嚴老太和袁嬸。

顧繡訂單多,袁嬸的女兒蘭欣回來了。蘭欣幫母親照料爺爺奶奶,袁嬸騰出手專心完成訂單,蘭欣和她幾個同學都在當學徒。

袁嬸見兩人牽著手,很高興:“我就知道你倆能走到一起!”

到了善思堂門口,樂有薇抬頭看,簷角栓著七八隻風箏,各式各樣的蝴蝶,都在歡迎她。

秦杉收拾了一間廂房,地麵擦得乾乾淨淨的,正中間擺著一張杉木大床,散發著香氣,大東師傅上個月就做好了。

秦杉摸著床墊說:“我訂了一個多月,前幾天剛到。”

床墊一看就很貴,樂有薇揪他的臉:“你可是要攢錢買彆墅的人。”

秦杉抱了她一會兒:“得讓你睡好。”

樂有薇整理行李,秦杉拿出生活用品。從臉盆到掛衣架,他都買齊了,棉拖鞋和珊瑚絨睡衣都是情侶款,毛嘟嘟的卡通形象,棕色的麋鹿豎著長耳朵,粉色的米奇翹著小尾巴。

樂有薇去看衛生間和浴室,秦杉很過意不去:“太簡陋了,你住不慣就去住酒店吧。”

樂有薇說:“你又不是沒見過我小時候住哪裡。”她拿起一隻兔耳朵水杯,帶刻度和吸管那種,取笑道,“知不知道這是嬰幼兒專用?”

秦杉點頭,他在超市給女朋友挑水杯,促銷員問:“寶寶幾歲了?男孩女孩?”

秦杉說:“小女孩。”

促銷員說:“那買粉色的吧。”

白白的,軟軟的,乖乖的小兔子水杯,最適合樂有薇。秦杉拿了一隻粉色的,但藍色也好看,他抉擇不下,就都買了,兩個顏色樂有薇換著用。

樂有薇很喜歡小兔子水杯,它有個背帶,她綁在包上,叮叮哐哐去佛堂看紫檀殘件。她這次來,正好和大東師傅多商量一些樣式,把它們都利用起來,明年春拍就上場。

飯後,樂有薇坦白去見過秦望,秦杉的反應比她想的激烈,臉都黑了:“小薇,我不想跟他說話。”

樂有薇說:“白玉雙魚佩是我失信於你,我想弄回來。”

秦杉很不快:“弄回來也是給你的,但我能送你彆的。”

腦瘤複發率很高,隱患從未消除,樂有薇隻是從精神上壓製了它,不經常去想,但她注定會走在秦杉前頭,她不想帶著遺憾走:“小杉,這件事我是真的很想做成。”

秦杉回避這個話題:“村後有個白潭湖,是我的自留地,我們去玩。”

初冬下午的陽光輕暖,樂有薇見到許多樹乾通直的杉樹,秦杉指向水中的落羽杉:“好看嗎?葉子很像羽毛。”

樂有薇問:“是水杉嗎?”

秦杉回答:“落羽杉,羽毛的羽。”

樂有薇走到湖邊細看,感歎落羽杉比常見的水杉更修長秀美,秦杉很惋惜,季節不對,深秋時它轉為明燦燦的金黃色,像火開在水中,但當時兩人身在美國。

那一年,渤海上一場大火,致使大船在離海岸隻有1.5海裡的地方沉沒。樂有薇靜默片刻,說:“明年秋天我們再來看。”

秦杉帶她去看他種下的薔薇,他用細竹子搭了蝴蝶形狀的花架:“明年春天就開好了,小薇,我剛才說錯話了吧,彆生我氣。”

樂有薇沒生氣,有點感喟罷了,她拉著秦杉的手說:“是我做錯事了,我不該先斬後奏,我向你道歉。”

落羽杉是秦杉從縣裡移栽過來的,工人閒談時說那裡在修建水庫,生長了近百年的植物遭到威脅。秦杉去看,回來問嚴老太怎麼辦,嚴老太讓梅子和小五帶他去找縣林業局,最後在植物專家的幫助下,落羽杉搬到白潭湖。

秦杉很慶幸他在大學給導師幫忙,掙了一些錢,才能讓落羽杉安家。錢能解決很多問題,他跟樂有薇說:“你去找我父親,是想拿回白玉雙魚佩,也想讓我的作品再完美一點,我都明白。”

樂有薇接觸過太多濫情的男女,對秦望沒有更惡劣的看法,但他不忠於婚姻,秦杉是直接受害人,還被關起來,他有理由不原諒父親。樂有薇親他一下:“可以不怪我了嗎?”

秦杉說:“沒怪你,但他會讓你失望。這裡的投資環境不大好,可我父親隻習慣拿好地塊。”

秦杉知道父親習慣拿好地塊,是暗中關注過父親吧。樂有薇承認他說得對,秦望是商人,讓他放棄緋雲湖,跑到陌生的江家林投資,可能性微乎其微。

秦杉不怪樂有薇,樂有薇鬆快了一大截,但親情是不可磨滅的,秦杉為什麼不想跟父親說話?因為每說一次,他對父親的失望就加深一層。

對人有所期待,才會這樣。樂有薇盼望秦望到來,若他不來,那鄭爸爸就是秦杉的老爸,他勝過很多人的父親。

在袁嬸家吃完晚飯回來,天黑了,廂房裡燈光透出來,樂有薇推門,看到床頭櫃擺著一左一右兩盞宮燈,跟紐約遠山寺那對很像。

燈光透過薔薇花影,輕倩地照在身上。秦杉抱住樂有薇:“以後給你做很多盞。”

洗完澡出來,秦杉賴在樂有薇床上不走,樂有薇再次誠懇地認了錯:“你小時候住過的地方被你爸精心保留下來,跟以前一模一樣,我當時有點心軟,想讓你給他一個機會。其實可能是我想多了,他有的是錢,搞點形式主義很簡單。”

秦杉說:“當時我也心軟了一下,可轉頭我就知道了,他認為我母親不該出國,他沒後悔過。”

也許有過後悔,但秦望的生活仍然那樣過下去了。兩人不再談論他,探討著紫檀殘件,迷迷糊糊睡去。

淩晨下起了小雨,秦杉把頭靠向樂有薇,她睡得甜甜的,身上暖乎乎的。父親愛來不來,小薇才是他的親人,她點亮了他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