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愷之一生畫跡甚多,但真跡被公認沒能流傳下來,其作品《洛神賦圖》隻有幾件摹本傳世,分藏國內外。不過原作者到底是不是顧愷之,在文史界和藝術界存在爭議。
江知行初去美國謀生時,在一家家居品牌工作,結識同事馬虞山。兩人興趣相投,江知行創立Dobel品牌,馬虞山是最早的投資者之一。
馬虞山年長江知行十來歲,本是天津人氏,祖上世代在京津地區做古玩生意,他喜好工筆畫,成年後在北京琉璃廠開了一家古玩店,名號不留齋。
解放初年,馬虞山從東北重金購得《洛神賦圖》宋摹本,但害怕惹上禍事,秘藏不宣。後來,國家實行計劃經濟,古玩行或關張,或合並,他選擇出國,他的兩個弟弟被街道安排進了工廠,當了會計和文書之類。
中國收藏市場回溫後,馬虞山的兩個弟弟再戰江湖。兩人自小浸染家族營生,經驗豐富,眼力準,成了元老級的鑒賞家,有行業泰鬥的美譽。但少有人知,馬家表麵是以書畫為主的古玩商,但真正發家致富是臨仿。
換言之,從馬虞山的高祖開始,這一脈就是頂尖的書畫造假高手。馬廣才是馬虞山的曾祖父,在行當裡是出了名的大鬼,門徒眾多。
馬虞山得到曾祖父的真傳,當年,購得那件《洛神賦圖》宋摹本後,他親自做活,造了4件仿作。出國後,他通過掮客把仿作賣給了外國人,4人都是大藏家,直到其中一人的後人把它送上拍賣場,才引爆了炸彈,但其時馬虞山已然去世。
一般人玩收藏,不太碰古代書畫,因為中國曆史悠久,高深莫測,連專家都會被打眼。江知行是畫家,專攻這一塊,他不光腿腳勤快,還好學不倦,並且有馬虞山這種精深專家掌眼把關,因此大膽買進賣出,賺取令人驚愕的利潤,總不忘給馬虞山分成。
馬虞山腦梗猝死後,江知行想找馬太太買下《洛神賦圖》宋摹本,但誰也不知道馬虞山把它藏在何處。
馬虞山靠著Dobel品牌的分紅,再加上江知行給他的高額鑒定費,日子過得逍遙,不缺錢。如果想脫手《洛神賦圖》,江知行第一個就想買,他沒理由賣給彆人。那件宋摹本的下落,至今仍是江知行心中的謎題。
犯大煙癮時,從如何做舊絹帛,繪畫技法,到題跋和印章的仿造技巧,馬虞山都對江知行講過。不過,盜亦有道,老一輩人做事保留了傳統:弄點當世有錢人的錢無妨,不能欺騙後世,所以造假歸造假,得留點活扣子。
那4件《洛神賦圖》各有故露馬腳之處,江知行細細講來,夏至白著臉:“照這麼說,去年秋拍八大山人那件《槐蝠圖》也有問題。”
趙致遠一行走出庫房時,夏至跟江知行說:“《槐蝠圖》被姬長遠拍走,我約他的時間,儘快去他府上看看。”
姬長遠是巨商,且是有名的經濟學家,家庭背景也深厚,他和江知行聯手,後果不堪設想,馬仿傳人趙致遠亂了方寸。
門徒本想縱火,被趙致遠否了,庫房離消防中隊不遠,不能確保得手,而且裡頭絕作多。
江知行身邊一直有人,找不到更好的機會,趙致遠的人被迫打上電梯的主意。住客見有輪椅,都很講風度,讓秦杉和江爺爺先走,不然傷亡更多。
門徒想把夏至一並除掉,被趙致遠阻止了。夏至隻是出色的拍賣師,不是江知行那種大家,他發話會被鑒定界打成小兒胡言,暫時不用動他,一動他,作案動機就一目了然。
酒店涉案人員都已藏匿起來,並且給足了封口費,就算被抓獲,查不到趙致遠這一層麵,但昨晚餐桌上有秦杉。
電梯人為導致事故,無法控製得足夠精確,留下了秦杉這個活口。江知行和夏至對他說過多少,他和夏至會不會報案,都是重大隱患。
吳曉芸很憤怒,但眼下不是向趙致遠追責的時候。馬仿精妙,少有人能直指破綻,江知行被除掉,危險是少了幾分。
秦杉和樂有薇被唐家追著打,第一反應可能是咬出唐燁辰,但稍作調查,警方就能排除唐燁辰的嫌疑。江知行身亡,秦杉不可能不和夏至通氣,隻要他們把掌握的信息拚湊起來,事態就不可控了。
趙致遠說:“現階段能推到唐燁辰身上,他落到這個田地,跟秦望有關。他報複秦杉,誤傷到江知行。我們得利用這個時間差,封住他們的口。”
夏至和樂有薇都是葉之南的愛徒,葉之南出麵,就能把這兩人都穩住。樂有薇自然能讓秦杉不亂說話,冰山一角就止於冰山一角,不會被深究下去。趙致遠盯住吳曉芸:“眼下隻有之南能按住他們,你去找他。”
吳曉芸抓著茶杯,越想越憤怒。江知行是巨賈,江家人絕對會聲討到底,趙致遠闖出彌天大禍了。
趙致遠緊逼一步:“當年,之南沒和陳襄走,是你攔住的吧?你有本事讓他留下來,就有本事讓他搞定他徒弟。他是貝斯特的元老,他不會希望公司倒下。”
高明的偽作耗費心力,且有風險,趙致遠團夥很謹慎,每年上拍賣會最多幾件古代書畫,近當代一兩件。即使不被江知行拆穿,趙致遠也打算明年就罷手,妻兒都弄出國了,他也該走了。
吳曉芸以要事為由約見葉之南,葉之南讓她去汀蘭會所,她放下手機:“之南稍晚就和我見麵,但你得做好自己扛事的打算。”
趙致遠一震:“你!”
吳曉芸靠上椅背,她被趙致遠以巨額財富誘惑,拖上了賊船,如今大難臨頭,她得跳船逃生。她冷冷問:“你有證據證明,你老婆兒子對你做的事完全不知情嗎?”
父親了解兒子,知道怎樣能逼走兒子。兒子對司法拍賣沒興趣,父親仍逼迫兒子去做,還讓他把當代藝術拍賣槌移交給方瑤,一步步激怒兒子,一步步把他推出漩渦中心。兒子對父親失望,憤而出國,但願他永遠不用明白父親的苦心。
吳曉芸既已把話挑明,趙致遠明白她有辦法把趙傑坑進來,他抱著雙臂:“整件事是我趙致遠乾的,但有幾個人有絕對的證據說它們是假的?”
吳曉芸起身:“你有兩條路,等我和之南的消息,要麼,連夜去美國。”
一逃,就坐實了一切。但不用走出這個包廂,趙致遠就能得知,他在美國的妻兒都在監視之下,吳曉芸安排做海外市場的人馬是她的嫡係,絕對的服從者。
吳曉芸能拿趙傑的性命脅迫趙致遠,趙致遠卻不能同樣回擊,因為她兒子是秦望的兒子。秦望對唐振生以和為貴,對付他趙致遠可就容易了。
吳曉芸緊盯趙致遠,趙致遠隻得說:“你跟之南說,我業務能力不夠,看走了眼,沒能鑒彆出來。”
其他行業都有例牌聲明“本公司享有獨家解釋權”,拍賣行業也一樣,它們會在事前對拍品進行自查,邀請鑒定專家和學術顧問對拍品掌眼斷代,但買受人參與競投,得自動默認條款:“拍賣公司對拍賣標的的真偽及/或品質不承擔瑕疵擔保責任”。
吳曉芸走了。趙致遠給自己倒杯茶,如果葉之南擺不平樂有薇和夏至,他被藏家追究,咬死是鑒定能力不足,誠懇地奉還全部款項,這事也能收場。馬仿傳人們都藏得很深,各有社會身份,經得起查底,警方查到他的可能性極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