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爸爸報名:“我退休也來。”
羈押中的齊染在等待開庭判決,律師捎來她的問候:“我還在畫呢。”
在不被人注意的角落,齊染依然在畫畫。樂有薇鋪開宣紙練字,書寫齊染信中與她共勉的那首禪詩:“如今枕上無閒夢,大小梅花一樣香。”
小區居民不多,家家戶戶都認識,樂有薇習慣敞開大門,開著防蚊紗門通風。門外響起腳步聲,她以為是關繼芬,大聲道:“你忙你的!”
來人是秦望,他在客廳落座,自己燒水泡茶。樂有薇在書房裡用功,把每天收到的藏品資料翻譯彙總,再用中英文繪聲繪色講出來,基本功一天都不能落下。光榮會過去,低潮也會過去,但功夫得養著,將來再上場的時候,不負自己的顏麵,也不負珍寶。
秦望默然聽著,心裡有些說不出的滋味。有人熱愛珍寶本身,有人迷戀台前工作,有人因為這行能帶來些許名利,但大多數人都在踏實地把工作做好,樂有薇在蟄伏裡努力,為重新漂亮登台積蓄力量,若不是因為秦杉那性子,他並不想逼迫她轉行。沒關係,以後當個特約拍賣師,每年上幾次台,過過癮。
樂有薇半天沒聽到搞衛生的聲音,出來發現是秦望。秦望推過平板電腦,她點開一看,圖庫裡從紫檀束腰方凳,到清代康熙禦製官窯豇豆紅器,再到乾隆朝魚化龍壽山印,都是漂亮東西。
秦望給老丈人當學生的時候畏手畏腳,最多送點好茶葉,當女婿才買了這些,離婚後,老丈人都退回來了,隻有極少數幾件被吳曉芸拿出去試試水。
秦崢的躁鬱症好一時壞一時,家裡的東西沒少被他砸,再砸下去可惜,不如拿給樂有薇拍賣。上次回去,秦望喊了一個秘書幫忙把藏品圖片整理出來,他拍拍帶來的威士忌:“我還有些很不錯的酒,不喝了,也送上拍賣場,指定你主槌。”
樂有薇失笑,這就跟影視圈帶資進組一樣,但她暫時還不能上拍賣台,手術之前她不想有閃失。她建議秦望把這批東西都放一放,升值空間還很大。
秦崢的高考誌願統統填了金融相關,秦望知道一定是吳曉芸教的。他都能猜出吳曉芸是怎麼說的:綜合型集團的接班人,最重要的本事是幫公司進行現金流運作,也就是找到錢。大多數公司都不會讓技術骨乾當一把手,秦杉再會畫設計圖,再懂建築施工,隻能打輔助。
吳曉芸在財務方麵能力很強,當年還在子公司做銷售,就被秦望注意到了,當然,更大的因素是她貌美。秦望對秦崢說:“讀你真心想讀的,我都支持。”
秦崢不吱聲,但秦望從秦杉這裡獲得經驗,秦崢不理他不要緊,在聽就行。他繼續說:“建築是你哥自己想讀的,我沒乾涉他,我也乾涉不了。他從11歲開始,就不和我說話了,去年他交女朋友了,性格才開朗些,被他女朋友教著,才跟我說了幾句話。你媽媽犯了法,沒人幫你,你得自己幫自己,路也得自己去選,過得開開心心就行。”
秦崢重新填了誌願,直眉愣眼地往秦望麵前一塞,秦望腦袋一嗡,但話是他說的,不好反悔,還得撐個笑容誇小兒子有主見。
現在的年輕人都愛玩遊戲,抱著電腦和手機就可以愉快地生存下去,但秦望找人研究,秦崢戰績很一般,花了很多真金白銀還一般。
以秦崢的電競水平,讀電子競技運動與管理沒前途,讀數字媒體藝術也是瞎混。秦望對樂有薇無可奈何道:“不吸毒,不創業,都依他。”
所以他又跑來敲打大兒子了。樂有薇忍住笑,雖然秦望上次對秦杉認了錯,但秦杉和他還是不熟,他說從小就和父親不怎麼熟。
不熟就不用說話了,秦杉能做到完全放空,你跟他說一萬句話,他也不往耳朵裡撿,自己的設計忙得飛快。
秦杉去開會,秦望坐在搖椅上愣神,一臉挫敗。樂有薇看不過眼:“小杉和結構設計、景觀設計那幾個人溝通還有點問題,您有空幫他看看?”
秦望跟著樂有薇進書房,觀看秦杉繪製的一版版圖紙。每版都不差,但秦杉對老高說過“請轉告我父親,度假村我會做好”,他想做得足夠的好。
書桌上擺著拍賣書籍和金融書籍,秦望翻開一本《金融分析方法》,畫滿了條條杠杠,他問:“你的書?”
樂有薇點頭,她沒放棄做司法拍賣,秦望卻以為是為進軍靈海集團準備,很是欣慰。秦杉開完會回家,父親和樂有薇聊著某個公司的並購重組,有說有笑的,他有點驚訝,秦望說:“聊聊吧。”
秦杉做好聽父親講述和母親往事的準備,但父親隻和他聊建築。樂有薇在門口聽了幾句,去給植物澆水,秦望還挺講究方法,隻談自己從事建築業的各種施工經驗,並沒有特意去指點度假村項目。
傍晚,秦望回雲州。秦杉目送汽車開遠,想起童年往事。那時候,每次隻要父親在家,他就掛在父親胳膊上打秋千,還喜歡趴在父親身後,鬨著要他馱著走。
太多年了,記憶模糊了,但很清楚地知道,以前很愛父親,可惜後來他太讓人失望。不知還能不能回到以前,但父親在努力,秦杉回過頭,對樂有薇說:“他講得好,點撥了我。”
秦望帶來兩瓶日本產的威士忌,樂有薇拿起一瓶:“我們讓阿姨把飯菜端來,喝一小杯?”
樂有薇平時隻喝點甜酒,秦杉明白了:“我父親帶來的?”
這款威士忌非常貴,但再貴的酒也是用來喝的,樂有薇開心說:“他說戒酒了,這兩瓶是絕版,送我了。”
秦杉看了幾眼:“他以前煙酒不沾。”
樂有薇說:“問過了,你爸得知你媽去世,睡不著,借酒才睡著,養成了酒精依賴。現在還在戒斷中,醫生開了藥。”
父親做完手術,隻剩小半個胃,還得跟酒精依賴症做鬥爭,但兒子在病床前逼迫他和吳曉芸簽訂城下之盟。秦杉心有悔意,大口喝掉杯中酒,還想喝,被樂有薇搶走酒瓶:“喂!這可是威士忌,這點不能隨了你爸。”
秦杉的臉輕輕蹭著她的臉:“隻依賴你。”
楊誠曾經說過,感情裡很難避免瑣碎怨懟,秦杉提防著會有吵架那天,但他和樂有薇從相識就沒紅過臉。彆人都說裝修會出問題,家裡人各有各的想法,連窗簾花色都能吵個臉紅脖子粗,但樂有薇全盤交給他,她說自己不跟專業人士一般見識,她的控製欲都隻在工作方麵。
秦杉好奇得很:“那我們到底會為什麼吵架?要麼還是吵一下吧,我就懂得把握程度了。”
樂有薇撓他癢癢:“來吧,喵喵起個頭,挑個釁。”
秦杉想半天,瞪著眼睛笑了。樂有薇貼著他的胳膊熟睡,人和人的感情充滿不確定性,戀人朋友都是,但枕邊人對她很夠意思,哪天吵起來也不要緊,瞬間降白旗,看誰手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