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 花梨獨板麵大畫案(2 / 2)

華燈之上 純白陰影 6223 字 8個月前

公寓是平層結構,裝修得像個純享樂的空間,最醒目是嵌入式酒櫃裡的名酒,以及各種漂亮的水晶杯。

露台視野開闊,和樂有薇拍賣出去的天顏大廈隔海相望。秦杉晃了一圈,問:“這裡有個牆被敲掉了?”

秦望點頭:“想要個寬敞點的客廳,你們自己參觀。”

公寓餐廳、臥室、衛生間和儲藏室都很寬大,廚房緊閉,阿姨在燒菜,秦杉和樂有薇走進儲藏室,異口同聲:“麵條櫃!”

儲藏室有兩隻麵條櫃用來儲物,它是明代最經典的家具款式之一,上窄下寬,呈A字型,設計也很科學,它利用了物理的重心偏裡原理,櫃門在沒有任何動力的情況下,會很緩慢地自動關上。

秦望忙完手上的事進來,看到秦杉問樂有薇:“江爺爺說過,麵條櫃設計理念與眾不同,西方人很追捧,但是特彆罕見,明代以後很難再看到,為什麼?”

樂有薇拉著秦杉站遠點:“想象一下,這兩口櫃子擺到一起,會是什麼效果?”

麵條櫃底下寬些,上頭窄些,秦杉說:“靠在一起會形成一個大的倒三角,視覺不美觀。”

樂有薇說:“所以啊,要放這種櫃子,家裡房子就得大。明代還好,到了清代,乾隆朝比明末人口翻了兩番,人多了,人均居住麵積下降了,普通人房子沒那麼大,家具擺放就得緊湊,自然就去追求方方正正的櫃子了。”

家具樣式會和社會因素連在一起,樂有薇在省博明清家具聯展學了不少知識,都賣給秦杉聽,秦望見兩人喜歡,笑著說:“這櫃子不好搬來搬去,等小杉做完度假村項目,房子我騰出來給你倆。”

秦杉很得意:“我和小薇在雲州有房子。我沾了你的光,你退出爛尾工程,沈誌傑拿下來做酒店,我設計的。”

秦望看罷秦杉買的那幢房子圖片,搖搖頭:“遠了點,這裡我很少來,給你了。”

阿姨做好飯菜,樂有薇擺上碗筷,秦杉說:“我和小薇看到好東西就順口讚美,沒彆的想法。”

秦望說:“以後要幫我管公司,不能住太遠。”

秦杉和樂有薇互視一眼,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吃飯時隻談些輕鬆的。十幾年前,秦望在朋友家做客,看上這對黃花梨麵條櫃,想買,但櫃子是對方家傳之物,康熙年間祖上花重金購買,再花重金從北京運去山西,說什麼也不賣。

秦望磨了好幾次,對方為了打消他的念頭,開了一個高不可攀的價錢,他咬咬牙買了。樂有薇一聽,那價錢擱到今天也是巨款,但秦望認為是傳家之物,值。

吃完飯喝茶,秦杉認真拒絕了父親:“有天我看過你一天的行程,非常滿,每天都很滿,但我除了工作,隻想和家裡人待著。”

秦望說:“我身體不比以前了,公司遲早要交給你。小崢太小了,還生著病,我們都得指望你。”

秦杉說:“找職業經理人吧,我不願意過成你這樣。”

秦望從長計議,先不駁斥他:“那你至少要學點金融,不能彆人說什麼就是什麼。”

秦杉反問:“你有多少年沒做過設計了?你都做不到兼顧,我也做不到。”

秦望說:“你把學拍賣和古玩的時間騰出來。”

秦杉斷然道:“不行,我想和小薇有很多話說。我忙完度假村項目,就給設計院投簡曆。”

秦望被拒絕得徹底,其實某次他去找秦杉,秦杉放下手中的拍賣書籍,他發覺那不是樂有薇的書,心裡就有數了。但他好容易才讓兒子認他,不能太逼迫他。

樂有薇在房子裡轉悠著看細節,臥室床頭櫃是一件方香幾,她想讓大東師傅做個仿品。

在衛生間,樂有薇看到女性用的護膚品,餐廳的茶幾上有一遝資料,是個很受關注的跨國並購項目,她查查網上資訊,不動聲色。

告辭時,秦望說心理醫生至今沒搞清楚秦崢患上躁鬱症的起因,秦崢雖然願意和她說上幾句話了,但每次都是反客為主:“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得病,就是心裡煩。你這幾天過得怎麼樣,有什麼好玩的事嗎?”

樂有薇猶豫著說出來:“可能跟您女朋友有關?”

貝斯特傳過吳曉芸的緋聞,說她丈夫在外麵的女人是知名審計師,並且女人神似秦望的前妻,吳曉芸地位恐怕不保。樂有薇對桃色事件不予置評,但從時間推算,秦崢發病似乎正是那時,她建議秦望讓心理醫生從這方麵探探路。

秦望的女朋友沒斷過,但這一位連貝斯特的員工都知道,可見引起了吳曉芸的重視,被她身邊的助理傳出來。

吳曉芸不可能對兒子說她和秦望是開放式婚姻,也不可能說自己也沒閒著,但她擔心這位審計師上位,為此傷神,一定被秦崢發覺了。

在秦崢的成長過程中,父親幾乎缺席,母親陪伴他更多,他對母親更親昵。母親是父親的妻子,卻一次次忍受父親和彆的女人在一起,樂有薇感覺秦崢一定認為自己有理由仇視父親。

秦望回憶起來,秦崢不理他,的確是從那時起。他再一想,秦崢被吳曉芸要求退出校隊,專心學習,大概也是病因。

那是秦崢高一下學期的事,秦望出差回來,住家保姆把一大堆籃球隊服塞進垃圾袋。秦望多看了兩眼,住家保姆說:“太太讓他好好學習。”

從此每次秦望看到秦崢,他都在打遊戲。起先,秦崢聽到腳步聲,還一鍵退回到桌麵裝裝樣子,後來不裝了,戴上耳機打個痛快,誰的話也不聽。再然後,他開始對吳曉芸和住家保姆及工人大吼大叫,動不動踢牆。

當時,吳曉芸私下對秦望說:“半大的孩子哪有不叛逆的,過兩年就好了。”

走出大樓,樂有薇查到審計師的照片,她是會計事務所的合夥人,37歲,白皙纖弱的長相,通身的良家氣派,秦杉覺得神態有點像他母親,但客觀地說,吳曉芸才是美人。

父親一直沒變過,依然施施然一副風流客的派頭,秦杉歎氣:“他可能哪個女人也不愛,就愛自己。”

愛一個女人,怎麼會就這樣不明不白地來往?然後在空空去也的天命之年,艱辛地修複著父子關係。秦杉很鬱悶:“他想讓我參與他公司事務,不可能。我跟他不能走太近,太近了忍不住想教育他,但五十多年都沒改,改不了,教育也白教育。”

秦望和吳曉芸的婚姻名存實亡,他在外必然有些消遣。此外,縱然襄王無意,神女有心,主動靠近秦望的女人很多,以他的身份財勢和家庭背景,他不會對誰情有獨鐘。樂有薇見過的所有名人顯貴都如此,她說:“你做你的事,保持目前的距離就行了。”

江知行第四場作品展正在展出,離開此地,兩人一起去岐園,這是最後一場,看的人很多。

有的人作品好,是見仁見智的好,但江爺爺書畫作品的好,是不挑人的好,像一座山,仰頭看的好。樂有薇和秦杉看得眼睛濕潤,出園時聊著晚上把鄭爸爸約到常去的那家店吃小餛飩,天空猛然炸了個響雷,秦杉摸出背包裡的雨傘,樂有薇抓著他跑向涼亭。

頭疼毫無征兆又開始了,如同海水漫過,樂有薇兩耳嗡鳴,眼前模糊,強睜著也看不清,一頭栽向秦杉肩膀。

雨點劈裡啪啦打在亭子頂上,風中植物很香。秦杉抱著樂有薇,望著雨幕,隻覺得這處亭子像一座島嶼,島上住著魯濱遜和他的星期五。

樂有薇在極短時間內醒來,秦杉心裡的石頭略微落地,但樂有薇還是看不清,等雨勢略小,秦杉帶她去見羅向暉。

等了兩個多小時,羅向暉結束一台手術,推測是腫瘤壓迫視神經,為樂有薇做了若乾檢查,點了不同的眼藥水協助檢測,確認了結論。秦杉請求提前手術,羅向暉給管院長打了電話。

管院長本來要參加一個研討會,推掉了。樂有薇住進醫院,手術被安排在3天後,鄭爸爸和陶媽媽都趕來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