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幕(下) 我在七月十四的零點,踏……(2 / 2)

血神的新娘 結羅 4090 字 8個月前

兩人不約而同地沉默,城白羽也不說話,我更沒嗶嗶的立場,就在這時,管家戰戰兢兢地來了。

他是按城白羽的吩咐,來把之前葉藍要吃的安眠藥送過來,但是傭人那邊因為兩樁凶殺案起了騷動,有人要強行離島,他好一頓安撫才勉強安頓,拖到現在都快午夜了才送過來。

啊,他還記得自己妻子每晚都要依靠安眠藥才能入睡這件事——就算她是個死而複生的怪物也記得。

我心內升起一股不知道是欣慰他如此深情還是微微嫉妒的複雜酸意,看他打發走管家,調了杯溫水端藥準備上樓,我趕緊收拾心思,說我也要去。

我有非常重要,隻有我能問,我以前一直不肯正視,但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不能不問的問題。

當我告訴大家我小時候看到的牌位之事時,我終於做好了這個準備。

已經出過兩樁殺人案,不能再有犧牲者了。

於是我在七月十四的零點,踏入了葉藍的領地。

葉藍的房間是個完整套房,穿過會客室,臥室大門虛掩,我看到她正在床邊給自己左手換繃帶——昨天在閣樓外,狄衡聽到的門內異響應該就是複活的葉藍從解剖她的台子上爬起來,慢條斯理地穿上壓力服綁上繃帶。

——我忽然想吐。我恐懼得想吐。

從上島開始累積到現在,一直被死死壓住的恐懼從我的骨頭縫裡噴薄而出。我忽然意識到至今為止最可怕的事情:所有人,都好奇怪啊!

城白羽、狄衡、欽方、李曇——他們好奇怪啊!

他們為什麼不恐懼、為什麼都如此順暢地接受了神鬼之說,接受了葉藍可以死而複生的這個事實?

這不對啊!

傷人、凶殺、死人複活、無臉男屍——我被整個葉島和所有人的異常氣氛生生壓住、遲來發作的恐懼,終於讓我吐了。

我吐得昏天暗地,膽汁都吐出來,我伏在洗手間的洗手池裡,水從頭頂澆下,淌過嘴邊,舌頭上一股惡心的酸澀臭味。

我睜著眼,水淌進眼睛再淌出去,沙沙的疼,我一動不動地瞪著流過眼球白花花的水霧,恐懼慢慢被壓下去,另外一種微妙的,類似於“都他媽這樣了就隨便吧”式的破罐子破摔緩緩升起。

與此同時,我的思維進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理性。

我大概屬於極度恐懼突破極限之後反而會轉化為冷靜的類型,我在飛速思考之後,得出了一個結論:在登島的那一刻起,所有人都不對勁兒。

包括他們對待島上凶案和葉藍複活的態度,甚至於……日常。

沈雍和,你醒醒,這裡是葉島,一個不能以常理推測的神鬼之地,放棄你所謂的常識吧,你隻能承認,這裡有科學無法解釋的現象!承認吧!你不就是承認了這一點,才上來要問葉藍問題的麼!

我猛的揚頭,大咳幾聲,城白羽遞來毛巾,我胡亂抹了抹臉,他又遞給我一條毛巾,“要吹風機麼?”

我搖搖頭,隨便擦了下頭發,走進葉藍的臥室。

葉藍已經重新包紮停當,她抬眼看我,優雅頷首。

城白羽把安眠藥和溫水遞給她,她柔聲道了謝,放在一旁,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麵,複又對我一笑:“你有什麼要問我的就說罷。”

我猶豫地看了一眼城白羽,她淡聲道,夫妻敵體,我與白羽一心,沒什麼不能讓他聽的。

我裝作沒聽出來她話語中若隱若現的敵意,我問她的第一個問題,葉藍是不是她的真名。

“……”她那雙漆黑的,黑到沒有反光,深淵一般的眸子高深莫測地看我,在我以為她不會回答的時候,她才簡短地道:“是。”

我吸了口氣,努力讓自己聲音不要顫抖,“九十年前,這個島上大火滅門的時候,是不是……也有一個人叫葉藍?”

——空氣仿佛忽然凍結——

我似乎叫醒了沉睡的怪獸。

巨大的,幾乎可以讓人意識渙散的壓迫感從葉藍身上奔騰而出,我渾身汗如雨下,用儘全力支撐自己不要顫抖、不要退縮,我梗住頸子抬臉,筆直看向葉藍——在這個時候,不能移開視線,不然……會死。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我快撐不住的時候,那股龐大的壓力驟然消失,我聽到葉藍若無其事地道:“是。”

好,我撐住了。我對自己說,深深地呼吸,問出了最重要的問題:“你們,是一個人,對麼?”

葉藍露出了一古怪的神情。

這個表情裡有微微的詫異、些微的氣惱和幾分莫名其妙地嘉許,她調轉輪椅,正麵看我,在這一瞬,我有一種感覺,她似乎終於把我當成一個“人”來看待了。

是的,除此之外,整個島上其他所有人,在葉藍眼裡大概都不算人,她的禮貌溫和純粹出於根深蒂固的教養——啊,城白羽也除外。如果說現在我被葉藍視為和她一樣,但是等級低得多的“人”,那城白羽就是她最要緊的寶物。

我屏息斂氣看著她,葉藍若有所思地敲了敲桌麵,我看到包裹她麵孔的繃帶向兩邊平滑地蠕動了一下。

“是。”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