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眉毛的水鬼 定是水鬼吃了你……(1 / 2)

小人通天 談天音 5387 字 8個月前

嘍羅們打開門,入眼是兩個小男孩廝打場麵。群兒在邊上起哄,呐喊,也有打太平拳的。

兩個嘍羅一人一把抓個孩子,強把他們分開。

嘍羅們喝得微醺,身子還在被打斷的桃花夢。

月色熹微,猛端詳那兩孩子是一色俊秀,錯覺太上老君身旁兩道童“清風明月”同時下凡。

穿小衣男孩喉著揮拳:“你這天殺小禿驢。我豁出命去,也要做了你!”

包頭巾的男孩尖著嗓子:“小狗腿子,你來啊!我正要替天行道。今兒晚上,有你沒我,有我沒你!”

為首的嘍羅搖頭晃腦,聽不明白怎麼回事。

他耳邊瞌睡蟲飛,使勁拍巴掌:“都閉嘴!你……說說怎麼回事。”

石頭連忙告狀:“叔叔,這不怪我。你讓我看好大家,我就往好裡看。可小禿驢竟然辱罵我是狗腿子!我們動了手,大家夥全醒了。”

“狗腿子……?你罵誰是狗?”嘍羅頭目橫眉問小蚌殼。

小蚌殼扯下包頭巾,露出光腦袋,合掌說:“菩薩麵前,眾生平等。”

小蚌殼光頭圓圓,長著一層新鮮水蜜桃才有的細軟茸毛。

那嘍羅童心未泯,不禁伸手摸了把,奇道:“怪事,他們怎麼不長眼,抓來個小和尚?”

小蚌殼雖然是楊梅寨綁架的“貴賓”,但寨裡見過他的,隻有為數不多的人。

船上這幾個跑外圍的嘍羅,果真是不認得他。一見不癩痢光頭,便自然而然以為他是出家的。

小蚌殼煞有介事,念了幾句如意觀音咒,才說:“我怎麼知道你們為何抓我來?我家田大人過幾天要做道場,師傅還派了我角色呢。”

“田大人?”頭目張大眼:“哪個田大人?”

小蚌殼眼尾的花一翹,故作安詳:“杭州知府田大人嘛,父母官都不曉得?我是東安寺的學僧。你們看我的裡衣,再看看小狗腿的裡衣。他家隻能用製麻袋多餘白布給他做衣裳,而我家田大人給學僧都用雪白雲錦……”

頭目和同夥一聽,覺得棘手。今上佞佛溺道,朝廷官員紛紛效仿。杭州田知府更是家喻戶曉的虔誠,他乾脆舍私宅為寺,宣稱為皇上生母孝淑太後追福。他還真招攬幾位名僧駐寺,剃度了一群童子當名僧們的學徒……

頭目搓了下小蚌殼裡衣料:“真是雲錦。你……你是田府的學僧?”

小蚌殼謙遜,隻笑了笑。那頭目見狀,扯了根胡子思索。

這時,石頭諂媚上前,告訴他:“叔叔,這小禿驢一個時辰前乘你們不備,將一個萬字葫蘆丟到水麵上去了!他一定是想告訴人家他在這船上!快打他一頓吧。不然彆的孩子沒法管。”

頭目跳到船頭,朝錢塘江裡一望,哪有什麼葫蘆的蹤影?

他慌了神。因為此處是京杭大運河起點,白日兩岸之人不少。若消息走漏,田知府哪能善罷甘休?

小蚌殼冷笑數聲,罵石頭道:“你這小狗腿,我寫平安給我大師傅,你都要告密。看來我非要與你同歸於儘,才讓世上少了個孽障!”他說完,竭力要掙脫身後扯他的嘍羅。

石頭蓄勢待發,一幅要生吞了小蚌殼的樣子:“我先殺你!”

頭目如夢初醒。他再糾掉自己一根胡子,大聲道:“彆吵了!”

他跟身旁兄弟耳語數句,霹了石頭一個巴掌。

石頭被打懵了,捂著臉蛋。小蚌殼抬眉,揚揚唇角,擺出幸災樂禍的表情。

頭目扶住小蚌殼肩膀:“小和尚,抓你……那純屬誤會。可船都開了,俺們一時半會兒不能放你下船。這樣,你先上去。出家小和尚慈悲為懷,彆跟這些小崽子們鬥狠。”

小蚌殼不肯放手,朝著石頭揮拳:“不要,我就要替天行道!讓我……”

他沒說完,就被兩個嘍羅架著上去了。

頭目重新綁好麻繩,吩咐群兒:“你們都快睡,再敢發一點聲音……”他伸出手指點幾點。

石頭原地不動。尿褲子男孩過來扒著他肩:“哥哥,小和尚好沒道理,我見他先打你的。”

石頭笑笑,哄那孩子睡覺。他慶幸小蚌殼計劃初步順利,但也懷疑他在甲板上到底會如何。

如果賊人們倒行逆施,直接殺小蚌殼滅口呢?小蚌殼被他們鎖在其他艙房內,又怎麼辦?

他輾轉許久,等懷裡的小男孩睡沉了。

他匍匐爬到艙門口,碰碰麻繩結,用手掐攪幾番,泄氣自己打不開來。

這時,甲板上飄來陣輕悠悠念經,“咪嘛咪嘛”,是小蚌殼的聲音。

和尚念經這種聲,最能催眠。過了不知多久,船甲板咯吱咯吱,船老大嗬欠著,也上去了。

石頭估摸船已停泊在水汀附近。他耐心調整呼吸,繼續等待著。

念經歌漸漸弱了。敲木魚的單調節奏響起。

木魚好像有腳,一步步朝下艙挪來。石頭坐在門縫隙邊,小蚌殼忽閃出頭臉。

他無聲對石頭一笑,取出刀來。他動作極小心,在麻繩上磨切。

石頭跪著攤開手,生怕繩子落地吵醒彆人。

他最怕嘍羅們醒,也不願意其他孩子發現他倆逃跑。小蚌殼大約跟他心照不宣。

小蚌殼終於挑斷繩結,石頭無聲無息鑽出門。小蚌殼還不忘把繩子掛在門鉤上裝樣子。

石頭望了望艙內,耳語道:“他們……”

小蚌殼氣聲說:“這船幾天後才能到揚州,自有該救他們的人去救。”

石頭點頭。他們一起望向離船甚近的對岸。月下小汀,荒草叢生,滿目淒涼。

另一岸,距離就更遠。僅望見模糊景物,像有灌木和倉庫。

小蚌殼跟石頭坐在船沿,對視一眼,如同兩隻□□沉下水,不約而同向遠的那岸遊去。

他們遊出老遠,對岸依然可望不可及。雲遮月半邊,有魚兒擦著石頭的腳跟遊過。

石頭身上一哆嗦。他倒不信世上有水鬼,但半夜裡冰涼的水,讓一些不快記憶,如水草漂浮出來,縈回不去,比鬼還醜陋。

空曠江上,假如小聲說話,那麼對方聽不見。大聲了,恐驚動匪徒。他隻好默然。

他埋頭水中奮力擺臂,突然,腳底踩到了淤泥。他興奮抬頭,不見小蚌殼。

難道小蚌殼比他快?石頭疑惑,回首望蟹船,不得不抽口冷氣。蟹船罩著層外來的光。

他驚異地撲上岸,翹起首。江上,有三條沒有旗幟的大船疾速向蟹船駛去……

那是誰的船?楊梅寨的?錢塘幫的?官府的?

他喊了一聲:“小蚌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