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泉石公子到底是什麼人?……(2 / 2)

張公案2 大風刮過 4180 字 8個月前

張屏再點點頭,側轉身,視線飄往被侍衛把守的地室方向。

昨晚,王硯離去後,馮邰拿出從散某屍體手中、裘真家桌上,及黃稚娘囚禁玳王和蘭徽的地室中所得的三片碎瓷,請何述一看。

何述細一端詳,頓時變色:“此乃泉瓷真品!”再反複驗看那足底碎瓷,“這……難道是怪字款?連枝紋乃俗器常用,泉石公子從不在俗器上用此款。但……看這筆法……的確是泉瓷……馮大人從哪裡得來?”

馮邰道:“涉及公務,抱歉不能詳細告知何郎中。”收起碎瓷。

張屏起身一揖:“下官鬥膽冒犯,懇請大人賜教,泉石公子究竟是什麼人?”

何述皺眉,杜知縣震驚。馮邰冷冷一拍桌案:“混帳!什麼地方,容你這般不知高低禮體?!滾出去!”

張屏告罪,退出了帳篷。

他慚愧自己的無知,也體會到了馮大人訓誡中的苦心。

泉石公子到底是什麼人?

或許隻有回去請教蘭大人了。

此時,京中,刑部尚書陶周風坐在車轎內,視線亦定在前方,心中萬千思緒紛亂。

前方朱紅大門外,一門童撲通跪倒,向轎子方向叩首。

“小的給老爺賠罪,萬死不敢搪塞尚書大老爺,隻是相爺此刻的確不在府內,隻好等相爺回來再稟,求尚書大老爺恕罪。”

遞帖的仆從未曾想竟見這等場麵,一時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陶周風起身下轎。

那小童立刻再叩首連連,門前另外幾個家丁也跪下了。

陶周風又看了看相府的後門,長歎一口氣。

“隻替老夫轉兩句話。我今日前來,唯想一敘昔年將赴科試,同習經籍時的往事。待師憲兄願談時再說。”

他回身入轎,車轎啟行。

陶周風的話很委婉,他相信仆役定會把話一字不漏地轉稟曾堯,他亦相信,曾堯一定能明白他的話。

細風熏熏入簾,一如數十年前。

那時他與曾堯都正少年。

莽莽不知天高地闊,一心隻想著讀書應試。偶爾也同張屏王硯這般的年輕人一樣,閒逛淘氣。

曾堯比他活潑些,家裡管得也不那麼緊,一得空,就到含德巷的小院裡來找他吃酒。

“存式,存式,今兒我做東,請你開開眼,去瞧瞧朝朝閣的盼兮姑娘。真是彈得絕好的琴,聯得絕好的句。秦兄他們幾個也同去。”

陶周風正色:“我已訂親,便不去那樣的地方了。”

曾堯不以為然地笑:“你就假正經罷,你那嶽丈,非要你中了進士後才娶他閨女。敢情你一天不是進士,就得當一天的和尚。萬一你跟國子監的廖祭酒似的,六十三歲才登科,你就在這院裡自個兒熬到胡子白?”

陶周風再正色:“大丈夫求學立業,須先身正心清。”又一眨眼,“再則,書中自有顏如玉,閱而思之,獨屬吾一人。豈不比與你四五人同望一盼兮美哉?”

曾堯哈地一笑:“行,讓你裝道學!”轉身離去。第二天著小童送來一個錦盒。

“我家公子說,既然陶公子不敢出去瞧美人兒,就送陶公子一位能在家裡相陪的美人兒。”

陶周風道謝接了錦盒,打開一看不禁失笑——

層層錦緞內,包著一把紅泥小壺,形圓小巧,樣式名曰西施。

另附一箋:

「贈兄一美,案添閒趣,聊怡小情。願存式兄振奮精神作文章,勇猛刻苦攻學問,手抱西施更抖擻,早日折桂見嫦娥。」

陶周風笑讓書僮取了兩壇酒,亦草書一箋。

「木魚老樹根,謝兄贈美恩。僻澀之人兢兢,慕兄倜儻,朝朝盼兮暮暮歌;仰兄高才,鶴擁青雲自登科。」

數月之後的科試,陶周風中了狀元,曾堯被點為探花。

兩人同赴禦宴,曾堯拍他肩頭笑道:“簪花至天宮,總算能娶嫦娥了。”

陶周風拱手:“當要多謝師憲贈的西施。”

一晃數十年已過,流雲時時有聚散,桂花年年謝複開。然而有些事,就像臉上的褶兒一樣,不能抹,不可消。

陶周風相信,即便他成了老糊塗,曾堯成了老糊塗,也會記得年少時的往事。

所以陶周風不相信,曾堯竟會糊塗到在紫微台內用西施壺。

他想問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