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找到他,賀慶佑和潘氏應該……(2 / 2)

張公案2 大風刮過 18318 字 10個月前

泉石公子的仰慕者們一邊辱罵無能的大理寺,層層相護的黑心狗官,一邊把一堆堆此類證據揣測丟給他們。

大理寺真的查了,確實也覺得蔡會有可疑之處。

“蔡會發往京裡的文書中,曾提到曲泉石性情乖僻,不聽郎家和督造處的建議,不肯配合,導致工期延誤等等,但亦多誇讚其才華。大理寺之後查到,蔡會十分喜歡瓷器,應收藏了不少曲泉石製的瓷器,還曾找曲泉石訂過瓷器,曲泉石婉拒過幾次,也答應過幾次。二人直接交集不多,非友,亦未有過大衝突。雙方的親近之人和仆從都說兩人應沒有結過深怨。”

郎家的人和一些九江當地富商甚至作證說,蔡副使親切隨和,待人甚寬,曲泉石偶有失禮之舉,他也不以為意,更常讚美曲泉石的才華,甚至叮囑郎家不要乾擾約束曲泉石製瓷,由他自由發揮所長。

“調查時,除卻懷疑證詞與蔡會行事是否有偽詐之處,另一點,方才袁監察已提到,蔡會為官或不甚清白。禦史台留意蔡會時,大理寺亦提供過協助。”

兩個衙門都在查蔡會,但查的方向各有不同。

查著查著,蔡家失火了。

“蔡宅火案後,大理寺也甚懷疑。蔡會收藏甚多,單說瓷器,尤其大件瓷器,易碎又不便搬運,匪寇何能迅速卷走藏匿?”

蔡宅斷牆殘壁中的碎瓷片,沒什麼特彆值錢的,有些看著很精美,經鑒定,亦非古董或名家之物,更不是泉瓷。

凶犯們搬東西真是出奇的快,眼光也出奇的好。

刑部抓到那窩匪寇後,從匪窩及周邊搜得的幾乎全是金銀或玉器,沒什麼名貴瓷器。

“蔡宅火案後,大理寺主要追查各大典當行、珍玩店鋪,及黑市的交易。”

曲泉石所製的瓷器,倘有買賣,必涉及大筆金錢。有些賣家,尤其黑市賣家,會提前漏出風聲,知會貴客。

當然,大理寺自有線人,這一點沈少卿不會明說。

“誰知曲泉石案的線索未得到,卻意外另有收獲,大理寺竟查到販賣假泉瓷的黑商,又順著挖出了造假作坊。”

其中挺大的一個售假黑商,昔日竟是某鼎鼎大名,被官府通緝多年的盜匪。據其後來供認,他數年前不小心打眼劫了一批假貨,轉手的時候也沒發現。其中一個買主是位橫爺,找他算賬,他磕頭賠罪,吃了點教訓,幾個月不能做營生,索性把剩下的假貨出了。豈料明知是假還買的客人竟不少。他又進了些假貨賣,發現這種他以前瞧不上的「水頭行當」,居然比他勤奮習武,努力打劫,刀口舔血,腦袋掛在褲腰帶上,拚了老命劫貨再銷贓,賺得更多。於是從此洗手從良,不乾葷活,隻「素素地行此小營生」。憑借多年打劫獲得的寶物見識,他還開了自己的小作坊,產銷一路。

他的其中一個小作坊,正在小亭口。

做著「實器活」,摻點「小水花」。小水花們夾雜在實器裡運送,路途查看的卒衛和官差也分不清哪些是平價器物,哪些是造假名器。

大理寺再查,發現小亭口的「小水花作坊」不止一處。

和彆處的造了假貨當真的賣不同,小亭口的小水花是實在水,主顧們都是知水買水的。

“什麼叫跟真的一樣呢?我覺得吧,跟真的一樣,那就是真的!”

那一年,那一日,小亭口某小水花瓷器作坊的坊頭拿起一隻滿繪翠綠瓜瓞紋的蒜頭瓶,向扮作富商前來查訪的大理寺暗探比劃。

“您看我家瓶子這形!這釉!這花兒的繪功!我敲個響兒您聽個聲兒!您此刻去……咱不能明說的那世上最尊貴之處,一模一樣的,就在貴妃娘娘的梳妝台上,真真的絲毫不差!這時節,應是插著一枝娘娘最愛的芍藥花吧,淡淡俏粉色。您甭問我怎麼知道的,萬不能說。您懂吧?”

裹著富麗大團花織錦袍,圍著猛虎紋金黃腰帶,戴著嵌彩寶大扳指,渾身刺鼻熏香摻著馬牛羊味兒的大理寺暗探,露出剛到京城但不想被看穿的故作沉著神色頷首:“懂。”

坊頭目光中流露出遇到知音的喜悅,繼續擎著蒜頭瓶轉動:“咱家實在生意,什麼都與尊客言明。此瓶與彼瓶是有一處不一樣,哪裡呢,這個底兒!我不蒙您,底兒上,您要刻款也成,我這物件兒都能做出來,難道刻不出一樣的款?刻了,實話說,確實,銀子,海些。送皇親國戚,頂尊貴的主兒,也是頂頂的體麵!隨便請哪位驗看!”

視線拂過暗探轉動扳指的手指,與扳指上鮮紅豔藍顏色都挺飄的大石頭,又一哂。

“若您自個兒擺家裡,我勸您,不必!說穿了,不就是幾個筆畫麼。咱自己使,要那虛的乾嘛?”

大理寺暗探笑道:“是了,虛頭巴腦的,有錢主兒圖個快活。”

坊頭大讚:“太對!並您是謙虛了,我瞧得出,您這氣度必是大貴的主兒。有雅好的爺爺,怎會沒錢呢?隻是您比一般人更會花,更通透,識破了浮華,看到了本真!您說那泉石公子,他造這麼多瓷器,一窯就忒多件,他一件件的自己搓泥自己捏,跟他外公捏小壺似的,得捏到什麼時候去?瓷器,懂行的都明白,是個工序活兒。從土到配到製器,一道道的人工。隻要工對了,東西就對。那泉石公子,最多也隻是一道道盯著,末了,可能他親手修修形,底款他自家落上,就是一件泉瓷了。我這土一樣,釉一樣,工一樣,什麼都一樣,確實隻請不出一個真的公子來給您落款,而今誰也請不出了,除非清明或中元節。但除卻那款,我們製出來的東西再沒哪裡與他的物件不一樣的,怎就不是真的了?”

此刻的暗探,未來的大理寺卿鄧緒讚同地點頭,再爽朗一笑:“挺對。”

不久後,小亭口所有的小水花作坊儘被秘密端除,此地商戶工坊也逐漸遷走,小亭口封停。

天子腳下,京師境內,曾有過這麼個窩點,太不體麵。衙門記錄中,皆未寫明原委。

但小亭口的事,令大理寺和察院都覺得,豐樂縣,或有藏納。

“大理寺不便隨意乾涉地方,亦恐驚擾百姓。正好有察院在此,留心線索之事,儘請察院多勞了。”

沈少卿的神態語氣仿佛此刻正在花間樹下品茶閒話,謝賦後脖頸的寒毛不禁一根根支棱了起來。

豐樂縣十來年間一直在被禦史台和大理寺密切留意。這事連府尹大人都不知道。

謝賦自認坦坦蕩蕩,沒什麼可心虛慌張顧慮的,小心肝卻依舊多縮了幾縮。

自己爬上那個山頭準備往下跳的時候,除了張屏,應該沒彆人看到了吧……

袁監察從容再接轉話頭:“蔡宅之案已過去十幾年,之後無甚線索,台部與察院官員更替數輪,公務繁多,漸漸疏忽此事。如賀、卓二人,也未多關注。著實慚愧。”

張屏問:“罪員冒昧請教,裘真在豐樂縣做捕快是否為察院安排?”

袁監察意味深長地凝視他片刻,方才道:“是。但裘捕快起初並非秘察使,本院到任後,才委他此職。裘捕快多年前幫過察院一個小忙,詳細緣由不便明說。因他想回本籍,又會些拳腳,機敏踏實,便給了他一份衙門捕快的差事。之後本院忝任此職,剛好謝知縣正在各處拆建,又有山上新立廟宇祭祀之事,本院找裘捕快問了幾句話,又委任他為秘察使。”舉袖向馮邰一禮,“擅自行事,著實惶恐。”

馮邰淡淡道:“此乃禦史台與監察的權責,監察無需此言。”

張屏又道:“罪員再多冒犯請教,買下那片舊宅的小院,挖掘地道,也是監察的決定?”

袁監察再凝視張屏:“不是。本院前年到任,此事乃上任監察錢大人定下。那塊地久不拆建,察院覺得可疑。但不能僅憑懷疑,便滋擾百姓,動其產業。錢大人上請台部,用禦史台經費購其中一宅。購置不久,錢大人遷調,本院到任後,又繼續接手發掘。”

謝賦在心裡苦笑,本以為刑部在壽念山刨土,挖個地宮出來算挺離奇了,哪想到早在多年前,禦史台已默默在豐樂縣城內開工。

馮邰又淡淡道:“可惜禦史台未多留意壽念山一帶,倘若在大碗村也購一宅,或前日懸案早能大白天下矣。”

袁監察再一揖:“大尹見笑了,下官坐立難安。”

沈少卿微微笑道:“本司甚想知道,監察是否查出線索,不知能否透露一二?”

袁監察道:“回大人話,一無所得。”

堂內陷入片刻寂靜。

馮邰、沈少卿、袁監察心緒都很複雜。

蔡宅火案,曲泉石案,令府衙、大理寺、禦史台、刑部追查十餘年,但線索一直都在他們眼皮底下。

賀慶佑,卓西德。

黃稚娘,潘氏,增兒,陳久……

兩口箱子。

若非那個將散材屍體放進知縣宅院的神秘凶犯,可能這些線索仍隱藏在市井紛雜中。

十幾年前蔡宅大火,真相到底是什麼?

張屏又向沈少卿一揖:“罪員還想冒昧請教一些關於賀慶佑的疑點。”

馮邰麵無表情開口:“此人口供中即有重大漏洞,爾等當時竟未察覺?”

張屏道:“發現了。他在供認中說,散材給他遞了一封恐嚇信,內中點出他銷贓之事。”

「月下順安菜,瓷中水滴溜;明朝二裡坡,亭賞煙波酒。」

賀慶佑說,寄給他的恐嚇信中有這樣一句詩,點明他將箱中寶物賣給了京城水滴溜巷照子軒的老板「點子繡」。令他恐懼不已,前去和散材談判。

但由增兒、羊猛等人的供詞可證,增兒散材一夥根本不知道這件事。

“此外他和卓西德的供詞細節上也多有出入。但罪員想請教……”

馮邰打斷他的話:“卓某曾在小亭口木器廠做工,自行供認進過蔡宅,身上疑點亦多。著爾等在此,少卿與監察屈尊曉之秘案曲折原委,正為之後查案問供時,爾等能明白方向關鍵。”

杜吟菁立即連聲應承,謝賦張屏隻能跟著應喏。

馮邰半閉起雙目,杜吟菁非常識相地施禮謝恩告退。

謝賦不得不也隨之,張屏亦躬身。馮邰視線突然定在張屏身上:“你且留下。”

杜吟菁一頓,偷偷看了張屏一眼,趨步退出堂外。謝賦很想留下繼續聽,但看府尊神色,必然不會允許,隻好也退下,留張屏獨自站在堂中下首。

門扇再度合攏後,馮邰盯著張屏:“你方才想問什麼?”

張屏道:“罪員想請問,為何當堂擒住賀慶佑?罪員冒昧揣測,是否除了方才所言外,其供詞中另有可疑之處?”

沈少卿微挑起唇角,馮邰眯眼:“你覺得還有哪處有問題?”

張屏道:“罪員以為,仍是其所述銷贓經過處最可疑。京城防守向來嚴格,又出大案,府衙、刑部、大理寺、禦史台同在調查,盤查更嚴。賀慶佑不太可能帶著鎖住的寶箱進入京城。”

馮邰不置可否地微抬眉。

張屏接著道:“另外,賀慶佑對那間店鋪描述過於詳細。”

隻去過一次的店鋪,時隔十幾年,竟連店鋪門口的裝飾布置都記得特彆清楚。

“罪員還覺得,柳斷丞似很了解點子繡及其店鋪……”

柳桐倚微一怔,繼而眼眸更亮。

沈少卿笑道:“竟能推論至此,甚是難得。真相確實不能僅憑這些線索得出,本司不多為難你。這項隱秘,從未告知外人。那點子繡實則是大理寺的暗樁。”

一二十年前,點子繡因得罪了狠角兒,被仇家送進大理寺的羅網,便向朝廷投誠。

明麵上,他假裝走了門路,花錢雇人背鍋保命,其實從此替大理寺做眼線。

點子繡挺講江湖道義,與大理寺達成協議,隻釣那些真正狠辣的惡犯。

如此乾了幾年,他協助大理寺抓了不少惡匪,更在數年前幫大理寺破了一樁大案,擒獲幾個窮凶極惡的大鬼,也因此被江湖人懷疑。大理寺便做局,將他一起抓捕,再讓他在牢中假死脫身,如今應是隱姓埋名,在海外夷國逍遙。

“賀某所說的銷贓之時,點子繡已是大理寺的暗樁。”

賀慶佑不可能是在點子繡那裡銷的贓。

但他對點子繡及其店鋪非常了解,那個故事也說得很順。

絕不是一個尋常百姓能做到的。

柳桐倚歉然望著張屏。

所以,在賀慶佑說出在點子繡處銷贓時,他便知道賀慶佑有問題。

隻是未有上官大人許可,他不能透露這些內情給張屏。

張屏感受到柳桐倚的目光,亦抬眼一看他,以眼神表示並不介意,再向上首深深一揖:“罪員另有個大膽的臆測,想懇請大人恩準一事。”

馮邰麵無表情道:“說。”

兩刻鐘後,卓西德被人從牢中提出,帶到一間靜室。

張屏、柳桐倚、桂淳、燕修正在屋內等著他。

桂淳慢悠悠道:“卓老板,真是失敬。昨日桂某走眼,以為你和賀某隻是兩名富商,未想到竟是兩位大王。”

卓西德撲通跪倒。

“兩位大人,二位捕頭,罪民絕非什麼強盜!當真良民!天地可鑒!”

“賀慶佑那邊證據已足。”

“我和賀慶佑不算熟!他的事兒真知道得不多!!!”

卓西德涕淚直下。

“罪民上有老母,下有妻兒,都這把歲數了,絕不可能行那斷子絕孫的事!罪民也沒那份能耐!”

“我看卓老板很能耐。”桂淳冷笑,“你滅蔡家滿門時,怎不想著你的老母妻兒?”

卓西德以頭搶地,捶胸頓足賭咒發誓。柳桐倚有些不忍看,張屏垂下眼皮。

燕修緩緩道:“口說無用,需看證據。先一層層查吧。首先,你所說兩口箱子的來曆,即與賀慶佑的說辭有出入。”

卓西德直著眼睛問哪裡有出入,又發下血淋淋的誓言。

張屏問:“你可還記得當日與賀慶佑搶箱子時,打傷蔡家仆人的地方?”

卓西德僵住,片刻後道:“記得,罪民肯定能記得!求大人們和差爺們押我去找!”

次日傍晚,兩輛馬車和一隊騎馬的兵卒到達順安縣郊蔡宅遺址附近的某處。

他們一行人昨日從豐樂縣出發,連夜趕到這裡,來回辨認,繞了很多路。卓西德看著車窗外,記不清是第幾次顫聲道:“應該……是這裡。”

桂淳揉揉太陽穴,朝外瞧瞧。

卓西德哆哆嗦嗦道:“肯定是這,這回沒錯。這塊地方有個彎兒,那邊都是高樹,這裡是矮木叢,並那邊有棵大樹,罪民都記得!”

桂淳一點頭,喊停車駕,先跳下車,燕修與兵卒將卓西德押出。

張屏和柳桐倚從另一輛馬車上下來。

顛簸近一天一夜,眾人皆十分疲憊,連柳桐倚都麵容微憔悴,衣擺袖口上沾了不少塵土。

就算卓西德又認錯了地方,眾人也想趁機走走,活動一下麻木的腿腳。

張屏倒仍是精神甚好的模樣,他平時不算特彆講究,當下也不顯多少狼狽,隻是眼周陰影稍重。

他盯著卓西德的後背,卓西德徑望著前方。

夕陽斜照,晚霞豔紅,遠處蔡宅的殘壁染上了緋色,如……在火光中。

火……

卓西德打了個冷戰。

天穹漸暗,一顆孤星甚明。

卓西德朝蔡宅方向走了幾步,忽地停住,定立一瞬,轉身。

這邊,這個方向,這條路,有點曲轉的……

轉過這一片。

對,前邊有高樹。

再往……

往旁側……

這裡……

一陣疾風拂過,卓西德驚了一跳,盯著矮樹中搖曳的碎枝,突地一頭紮進樹叢。

桂淳和燕修搶上。

張屏柳桐倚與兵卒們跟隨。

卓西德撥開亂枝,踉蹌向前。

未久,他在幾棵樹間停住。

前方有一塊空地,今歲新草的綠色尚未完全覆蓋往年衰枯。稍遠處,一棵老樹扭身斜探出一枝粗杈,像一尊舞蹈的木俑。

這根樹杈,特彆適合掛一盞燈。

如那夜。

卓西德僵僵轉動視線。

那夜,比現在更黑一點。

土坑,燈光,樹影。

沒錯……

“是,是這兒……罪民覺得是這個地方。”

桂淳和燕修眯眼掃視周圍,再詢問地望向張屏。

卓西德是不是真能尋摸到十幾年前的半夜到過一次的樹林,他們不太確定。

不過這個地方……

樹乾上有陳年的擦劃痕跡,不像是野畜造成,以他們的經驗,應該是鏟鍁之類的磕碰所致。

這一帶的枯雜與新草,也比彆處密盛。

桂淳問:“柳斷丞,張先生,挖麼?”

張屏點頭。

柳桐倚道:“二位捕頭覺得,是先探再挖,還是直接動土?”

燕修道:“某以為,先使探鏟,若探得有物,定下位置,更能省工省時。”

張屏再點頭。

柳桐倚亦道:“甚是,還是燕捕頭考慮得周到。”

燕修抱拳道了聲斷丞謬讚,請幾名兵卒取探鏟。

夜漸深,燈火搖曳,兵卒們耐心轉動探鏟的稈柄,逐次仔細鑽探。

突然,一個兵卒停手。

探鏟下,似觸到了硬物。

卓西德哆嗦了一下,不敢置信地睜大眼。

眾兵卒掄起鍁鋤,迅速挖掘。

他們是京師巡防營借調的精兵,擅長挖壕築壘,熟悉京城及周邊的地形土質。這般小活對他們來說比喝水還簡單。

迅速除去雜草殘枝及頂土,向下漸漸放緩細掘。

一個輪廓出現。

撥掃積土。

軀乾,四肢,頭顱……

埋壓了十幾年的軀殼回歸塵世。

血肉已化。

顱骨上空洞的眼窟仰望無情夜空。

卓西德麵無人色跌坐在地。

“不可能!兩位大人,各位差爺!罪民那晚真沒殺人,更沒埋人!!!這,這……”

張屏垂目凝望土中屍骨,柳桐倚喃喃道:“怎麼會?”

骨骸身上衣物尚未化儘,看起來是長衫袍。

織繡精美花紋的綢緞殘片在燈火中閃動星點流光。

“芹墉兄,這具屍骨到底是誰?”

張屏麵容沉著。

他應該是……

找到了他,賀慶佑和潘氏會說出實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