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們紛紛搖頭。
這讓沈魄稍稍感到安慰,看來這種“風火輪”也不是人人都能坐起的,就跟他那個時代的飛機一樣。
可下一秒,這種優越感又被粉碎了。
“老師,你上次不是說,我們鎮上很快就要修高鐵站了,到時候我們想坐高鐵直接去鎮裡就可以坐了嗎?”
沈魄張了張嘴,他隻能乾笑。
“是嗎,那可能是老師忘記了!”
他發現自己對這個時代的了解遠遠不夠,每次有一點疑惑被解答,就有更多的疑惑伴隨而來,滔天巨浪,將他淹沒。
這讓沈魄感覺自己比這些孩子還要無知。
“老師,我們今天還上課嗎?”
“上次新課文學了一半,今天我們還學嗎?”
“老師,我媽讓我喊你放學回去一塊吃飯!”
“我媽也讓我喊你去吃飯!”
“去我家!”
“我先說的!”
看得出聞言在這群孩子裡很受歡迎,沈魄微微有點嫉妒,但他覺得自己也不是一無是處的。
“這樣吧,今天我們先不上新課文了,我來教你們拍照!”
沈魄從自己一堆沒用的技能裡翻找半天,終於發現自己稍微能拎得出手的技能,攝影。
他當時出於興趣,跟來華的外國攝影師正兒八經學過一段時間的攝影,雖說黑白照相機比不上這手機的清晰度,但好歹一些原理還是共通的,蒙蒙小孩子應該沒問題。
他帶著學生們走到學校操場上,一邊拿手機找角度拍照,一邊給他們講,趁機借提問之名,穿插詢問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下課,學生們說今天是村裡的什麼日子,反正沈魄也記不清,大概是快過年了,村子經常有大大小小的熱鬨,村民們聽說聞言今年打算留在這裡過年,就紛紛喊他去自己家吃飯,東一家西一家的,每天吃下來差不多也就到春節了。
換了聞言,他肯定不好意思,但沈魄可不會,他早看煩了聞言宿舍裡的家徒四壁,一聽可以蹭飯,二話不說就答應下來,跟著班長回他家去。
村子是前年才脫貧的,因為村支書帶著大家搞特色種植產業,收獲還不錯,家家戶戶都分到些錢,到去年年底,新房子就陸續蓋起來了,當然還是比不上二十世紀三十年代的上海灘,但已經大大出乎沈魄的意料。
他現在大概知道這個村子位於中國的什麼位置,他也知道,在民國,上海以外的地方是很難想象的。
沈魄曾經有一次從上海的貧民區路過,那裡簡直讓他畢生不像再去回憶,而一百年後的中國,似乎連這樣偏遠地方的孩子都能上學,他們臉上也不是自己平時看見的窮人臉上的麻木,他們也有笑容,也很活潑,也會憧憬,也有夢想,像那個時代所有富人一樣,他們的靈魂是鮮活的。
也許是這些見聞衝擊著他的認知,直到吃晚飯,沈魄都沒想起泡舞廳賭錢等平時自己最喜歡的娛樂活動。
他愣愣看著村民家裡的電視機,畫麵上正播著新聞,這又是他從未見過的新鮮東西了,沈魄將其理解為大號手機,功能好像沒有手機那麼豐富,但是屏幕更大,還有個小小的東西可以遙控換台。
小班長的父親在鎮上打工,母親在家務農,家裡還有爺爺奶奶,他們自然而然聊起春節去趕集的事情,忍不住感慨現在日子變好了,兩年前家裡彆說電視機,連新房子都蓋不起來的。
沈魄聽得魂不守舍,目光閃爍,也沒嫌棄晚飯,反倒吃得比平時還多,吃完之後就問主人要了遙控器,坐在電視邊開始換台看。
小班長坐在他旁邊,同情道:“老師,你以前沒看過電視嗎?”
“對啊!”沈魄下意識道,隨即發現不對,忙改口,“也不是沒看過,就是比較少,平時要給你們批改作業,哪有時間去看電視?”
他頭也不抬,連廣告都看得津津有味。
班長更同情了,覺得老師比他還慘,他起碼從小還有電視看呢。
磨蹭到十一點,沈魄看見學生一家人要睡覺了,隻得依依不舍告辭回去。
幸好他這一晚上也沒白待,已經弄明白怎麼給手機充電,沈魄準備邊充電邊玩,先玩它個通宵再說。
至於民國豪門少爺,誰愛當誰去當,反正他一時半會不打算回去了!
可就是在這時,意外陡然發生!
……
聞言在鄭笙那裡打聽明白課程表,下午早早就蹲守在鄭笙上課的教室外邊,等鄭笙下課出來,一眼就能看見他熱情的笑容。
這股熱情把鄭笙給嚇壞了,他有種被黃鼠狼拜年的錯覺,偏偏沈家還的確就是他的遠親,他也答應了去沈家吃晚飯,推脫不得,隻好跟著聞言回家。
奇怪的是,聞言對他似乎興趣不大,一路上都在打聽他外公的事跡。
鄭笙很奇怪:“你以前不是不愛學習麼,怎麼突然對外公這麼感興趣了?”
聞言幽幽歎了口氣:“這可能就是大徹大悟吧,你周末去看表舅公他老人家嗎?我跟你一起吧!”
鄭笙覺得很古怪,又說不上哪裡怪:“……行。”
這時兩人出了校門口,迎麵正好來了兩人,吊兒郎當,嬉皮笑臉,見了聞言就招呼。
“沈少好久不見,喲,這你新朋友啊?”
“三少,你這兩天沒去新世界,瑪麗可想死你了!”
聞言目不斜視,仿佛沒看見他們倆,拉著鄭笙就往司機小吳那裡走。
鄭笙打從很久以前就看不上他這些豬朋狗友,見狀忍不住陰陽怪氣:“沈少,你不跟他們說兩句?”
聞言正色:“昨天的我跟今天的我不是一個我,我已經徹底洗心革麵,重新做人了,從今天起,我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請叫我,沈同學!”
鄭笙:這鬼上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