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維將那東西東西撿起來,發現那是個圓圓的相片盒吊墜。
應該是銅的,表麵鍍了層金,但是因為讓屍體攥在手裡被屍液泡過,所以那層薄薄的金也斑駁了。倒是吊墜表麵的鏤花還在,精細地刻出繁複的花朵枝葉來,盤踞在吊墜上麵,像是守護著其中蘊含的寶藏。
吊墜的鏈子已經斷掉,破破爛爛不知所蹤,戴維打開了吊墜,裡麵果真藏著一副小像。
這應該是這位克勞德中尉生前的珍愛之物,這相片上的人必然是他至死不忘的愛人,所以生前的最後一個姿勢,就是將它緊緊攥在手心裡,貼在胸口上心臟的位置。
愛意隨心跳起伏洶湧不息,最後隨著死亡歸於塵土,愛人者化為骸骨,被愛者麵目模糊。
戴維忽然想起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死後,是誰給他料理了後事。
艾倫斯也看見了戴維手中的吊墜,他知道那是個什麼東西,怕勾起自己往昔痛苦的回憶,所以並不想拿過來觀賞。
艾倫斯與戴維之間升騰起一縷不濃不淡的傷懷,一個在感傷戰爭,一個在感傷死亡。
戴維後來還是把係統叫了出來,調出了程序麵板,將相片盒吊墜的數據掃描進係統中,進行了修複。
這純屬是出於他不帶任何私心的人道主義精神,他沒有耗費過多精力去修複機甲,卻花了幾分鐘將相片盒吊墜修好。這是克勞德中尉的珍愛之物、摯愛之人,想必應該他一定會希望對方是漂漂亮亮的吧。
戴維將吊墜修好之後,最後打開又看了一眼,吊墜盒裡的小像也被修複一新,那人的麵目也重新變得清晰鮮活起來。
是個很漂亮的男人,似乎是個雌蟲,戴維忍不住多看了幾眼,不知為什麼,總覺著這人好像在哪見過。
戴維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嚇了一跳,荒郊野嶺發現的一具屍骨,身上帶著的相片上的人,自己怎麼可能見過。
不過他還是留了個心眼,讓係統將照片數據保存了一份,然後他就把吊墜盒子蓋上扣好,重新放回了克勞德中尉的屍骨上麵。
戴維和艾倫斯用帶來的工具就地挖了個坑,打算將屍骨埋葬。兩個人懷著心事,悶聲不語地乾活,戴維在挖坑,艾倫斯就去收殮骨頭。
本來相安無事,可是不知道是艾倫斯走神了還是怎麼的,在他撿骨頭的時候,一個不慎,被一塊凸出的尖利骨茬在防護服的袖子上劃了一道口子。
戴維在旁邊都聽見了這呲啦一聲,他立刻轉頭望向艾倫斯:“怎麼了?”
艾倫斯抬起那個被劃破的袖子:“衣服被劃破了。”
戴維湊過去看了一眼:“受傷沒有?”
“沒有,隻是劃破了袖子。”艾倫斯自己沒有受傷,便也就不在意那道口子。
戴維卻想起了克萊爾說的話,不做防護措施,靠近汙染區沒過多久就開始頭暈。戴維沒有小看那道口子,而是從背來的急救包中翻出了醫用膠布,撕下一塊,貼在了艾倫斯手臂那條破口子上。
哪怕沒用,也求個心安。
戴維和艾倫斯將克勞德中尉的屍骨埋葬,在荒原中的機甲旁邊堆起個小土包,坐在小土包旁邊用吸管補充了一些營養劑,沒有多做停留就繼續上路。
後來他們終於翻過了山丘,來到了原住民的聚居地。
那是一座規模不大的城鎮,站在山丘上就能看見成排成排的房屋、高大的教堂和聳立的風車。
人蹤寂滅的城鎮,肅穆沉靜,戴維一進入這裡,就感到撲麵而來一股森然入骨的寒意。
遠處的風車吱呀吱呀地轉著,沒有任何生命特質的高大物體,竟然是此地最具有生命力的東西。
戰爭開始的時候,布萊爾星球就進行了一次大規模撤僑,所有的居民都乘坐飛船離開了這裡。
按照常理,失去人類經營的城鎮很快就會被自然吞沒,四處荒草叢生,成為各種自然生物的聚居地。
但這裡不是,這裡看不見任何雜草的影子,連樹木都是光禿禿的,房屋基本保存完好,部分損壞也隻是自然風化。
這種場景,使戴維想起他之前看過的核爆炸汙染區實地拍攝的紀錄片,甚至紀錄片中空無一人的“鬼城”也要比這裡有生機得多,起碼那裡隻是沒有人還有動植物,眼下這裡一個活物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