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哎,對了,魚老三,能生崽子麼?……(1 / 2)

紅絲誤懸 結羅 4539 字 8個月前

總之,掉毛掉到整個狼瘦了兩圈的蒼越孤鳴入夜時分期期艾艾地踱回寢殿,綃帳內,北冥縝已經恢複了鮫人形態,他剛換上寢衣,銀雪色夾雜銀藍深靛的長發隨意用一枚金環扣在肩頭。看他掀帳而入,北冥縝向他行了一禮,蒼狼急忙攔住他,在他對麵坐下,看他衣著單薄,脫下身上大氅攏在他肩頭,“苗疆冷得很,你傷還沒好,著涼就難辦了。”

北冥縝許是剛喝過藥,周身一股清苦的味道,鮫人恢複能力極強,他左手的繃帶已經拆了,指間銀雪色,透明的泛著珠光的蹼鰭不再是剛撿到他時破破爛爛的樣子,已經開始愈合,從指根撕開的那幾處,也長出了新的細弱鰭骨。

到現在蒼狼都覺得,北冥縝是他這輩子見過,最好看的魚。

他是見過鮫人的,其中就有鮫人之長,號稱鮫人絕色的欲星移。但在他看來,與欲星移那身華美異常,可以時刻在陽光下變幻顏色,宛如萬色歸空一般的銀鱗相比,一身雪色,某些角度才能看出一線銀藍的北冥縝,更能吸引他的視線。

撿到北冥縝的那天,在皚皚霜雪上,他以為自己觸到了溶溶孤月。

北冥縝應了一聲,他若有所思地看著他,長發間露出一彎細白的頸子,指頭攏著身上漆黑大氅,越發顯出指尖一弧孤白。

“呃我……”

“陛下我——”

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閉嘴,蒼狼有些尷尬地摸摸鼻子,做了個請的手勢,北冥縝想了想,說道:“我早上說的話,我今天仔細又想了想。似有不妥,還想和陛下說明一下。”

“……蒼狼。”蒼越孤鳴柔聲道。北冥縝愣了愣,狼王那雙靛青色,仿佛最昂貴寶石一般的藍眼睛溫柔地凝視他,“親近的人都喚我蒼狼,你也這麼叫我吧,我也不想殿下來殿下去,我能叫你阿縝麼?”

在此之前,隻有一個人這麼喚他。

母妃和父王喚他縝兒,兄長們喚他縝弟,再往下的弟弟們喚他王兄,隻有北冥異,在他鬢邊軟軟喚他阿縝。

他和狼王一般,黑發藍眼,喚他阿縝。

北冥縝頓了頓,閉了下眼,輕輕點了點頭,“那……蒼狼,我……很慎重地在考慮你的求婚,但是我想和你說明白,我並不想從你的求婚中得到什麼,海境的事是海境的事,北冥家的事自然是北冥家的人來收拾,我從沒想過要借助你的力量。”說到這裡,他放在膝上的手有些緊張地抓住了衣服,與堅韌異常的鮫綃不能相比的苗疆布料,在鮫人可以撕開鯊魚的尖銳指爪下毫無懸念的破開了五個大洞,鮫人尷尬地鬆開手,看了蒼狼一眼,隨即飛快調開視線,那隱藏在雪發之內,隻露出微微一點兒的耳鰭尖上有一層微弱的薄紅。

“……”蒼狼伸手,默默撩起大氅一角,蓋住了他腿上的破洞,北冥縝似乎因為過於緊張沒有注意到這點,他語速飛快地道:“我、我願意考慮你的求婚,是因為、因為你是條好狼!”

“……”蒼狼似乎能理解下午禦兵韜的心情了。

這個遭遇如此多災難,卻還是如此耿直的男人啊。

他到底是怎麼想他的呢?蒼狼現在也不知道,但是他知道,他想留下這尾鮫人,在自己身邊。

他起身從衣櫥裡拿出一套玄色衣衫,遞到北冥縝手中,這套新衣比之身上的絲緞寢衣略為粗糙,卻更為貼膚,北冥縝接過來的時候指尖不慎戳中,他以為衣服又要被他弄壞了,結果一看,衣服紋絲不動。蒼狼道:“這是拿我的毛紡的,你放心,世上沒太多東西能毀壞它。”

北冥縝點點頭,鬆了口氣,本來立刻要換上,卻忽然想起什麼一樣頓了頓,抬眼看向蒼狼,蒼狼也愣了愣,隨即意會,飛快地紅著臉邁出綃帳,他背對綃帳,聽著裡麵窸窸窣窣的換衣聲,他清了清嗓子,“……我的求婚確實唐突,我今天下午也仔細想了想,我想,嗯……以結婚為前提,我們不如先……相處看看?”

北冥縝換好衣服,嗯了一聲,聽到綃帳內寂靜,蒼狼重新進去,看著裹在一身玄色寢衣裡的鮫人,內心生出了一種不自覺的心滿意足。

這尾雪白美麗的鮫人,在他的王國、他的寢殿、他的綃帳之中、被裹在他的味道裡。

他在北冥縝對麵跪坐下來,“我的提議,阿縝意下如何?”

北冥縝點點頭,迎著他的視線,應了聲好。

他本來還有一件事應該要告訴蒼狼的,但是被那雙溫柔的藍眼睛凝視,他忽然就覺得明天再說也不遲,他今天心力交瘁,隻想在這個讓他有安全感的地方好好睡一覺。

蒼狼看他麵上湧起困意,也換了寢衣,伸長手臂把他攬入懷中。

北冥縝有些意外地看他,“蒼狼?”

他笑著未答,把他整個人裹入懷中。

蒼越孤鳴想以人的姿態,把這尾鮫人擁入懷中。而當北冥縝觸到狼王胸口的時候,他這才意識到,他從裡到外,每一寸肌膚被蒼狼包裹著。

鮫人的臉一下紅透,但是他沒有動,他隻是蜷了蜷身子,在蒼狼懷中沉沉睡去。

而當鮫人沉入睡夢的時候,夢境之海的彼岸,有人睜開了雙眼。

北冥異夢到了他的阿縝。

北冥異夢到他的阿縝行在一片雪原之上,背對著他,任憑他怎麼呼喚,嗓子都咳出血,也沒有一絲一毫動搖的越走越遠,直到被風雪吞沒。

“……”他無聲無息地醒過來,凝視著帳頂鮫珠,感應到他的視線,鮫珠慢慢明亮起來,他嗤笑一聲:這無處不向鯤帝討好的海境。

新任的年輕鱗王捂著臉在床上靜靜地待了片刻,掀被下床,離開王宮,赤足走入天牢。

看守的獄卒戰栗的跪伏在地,北冥異像是沒看到他們一樣,輕飄飄,一道單薄的鬼魂一般來到天牢隻有他能進入的最深處。

無數重法陣中心,銀發的鮫人之長欲星移,被八十一條懸天鎖扣住所有靈脈,懸於空中,腳下與頭頂兩個封靈陣日夜不停,抽乾他身上所有妖力。

北冥異淡漠地看著他,欲星移微微抬眼,對著他笑了一下,鮫人的聲音虛弱無力,“……鋒王殿下,逃走了對吧?”

這就是他從小就討厭欲星移的地方。

這個鱗族的師相,擁有幾乎洞察一切的智慧,他甚至於疑心,自己對北冥縝的齷齪心思,欲星移早就了然於心,隻是沒說而已——對他來說那不重要。在精於計算,一切皆可拿來交易的欲星移心中,唯一超越所有,他可為之犧牲一切的,隻有上代鱗王北冥封宇,他的父親,嗬,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