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進了半步,堪堪足尖相觸,北冥異軟軟地說,但是阿縝要答應我,若是阿縝要和苗王歡好,我要看著哦,因為阿縝不能待他比待我好,若阿縝待他好過我,我就會難過。
——北冥異瘋了。
北冥縝終於明白身體內那股冰冷從何而來——北冥異瘋了。
這是一個冷靜又理智,但是絕對的瘋子。
蒼越孤鳴聽得心頭火起,他伸手輕輕撐住北冥縝腰身,皺眉看向北冥異,用儘全部自製力按捺住自己滿腔怒火。
他微微提高聲音,“這裡是苗疆,並非海境,鱗王的威風怕是在這裡耍不開!阿縝要去哪裡或者要留在哪裡是阿縝自己選的事情,你和我都做不得主!”蒼狼氣急,但奈何他向來不以牙尖嘴利著稱,教養又極好,憋了半天隻能說出這幾句,心裡隻想,這魚再多說一句不好聽的,就把他吊起來打!
北冥異根本沒理他,就仿佛這個世界上隻剩下他和北冥縝兩人一般,他癡癡看著北冥異,唇角勾起,笑容甜美,柔聲道,“……我說過的呀,阿縝,你隻要開口對我說,‘北冥異你去死’我就立刻去死。怎麼死都可以哦。”語罷,他把手舉到北冥縝眼前,他十根指頭上珠貝一般的指甲赫然不全,全都裹著同色的鮫綃,下麵隱隱滲著血色,“我自己拔掉的,因為想到阿縝恨我,我就難過得很,偶爾想著乾脆把整個海境都毀掉算了,但是那不行啊,海境是阿縝最重要的東西,我必須把它保護得好好的,沒辦法,就隻好讓自己疼一些,哈,還真的很疼,至少疼的那一瞬間……”他凝視著北冥縝銀灰色的眼睛,聲音宛如典籍中記載的海妖一般動聽,吐出帶著瘴氣一般的話語:“……我可以不用想著你。”
語罷,他莞爾一笑,把手收回袖中,若無其事地道:“若這種疼也壓不住我想阿縝,那我隻好把自己的骨頭敲碎了試試看。”說罷北冥異忽然若有所思,側頭看他,“啊,從這個角度來說,阿縝也不用跟我說什麼去死啦之類的話,隻要阿縝不管我、不看著我、不在我身邊,我早晚會把自己弄成一灘淤泥一般死去。”
北冥縝喉頭一動,至今不能說話的嗓子裡像是哽了一塊冰冷的鉛,隻有他自己知道,他雖然挺直脊背沒有退後,但是他渾身都在極其細微地顫抖。
在這一瞬間,他第一次,對北冥異產生了恐懼。
北冥異在剛才,越過了某種隻存在於北冥縝和北冥異之前,從未言說,但是微妙存在的底線。
就在他覺得自己即將抖得被人發現的刹那,他眼前一暗,蒼狼漆黑背影擋在了他麵前,完全遮住了北冥異。
苗疆之主冷聲道:“如果鱗王說夠了,就煩請離開,天色已晚,附近的裡坊要關門了。”
北冥異用一種掃興的眼神看了看蒼越孤鳴,搖搖頭,對北冥縝道,東西都送到了,若還有什麼在苗疆用不慣的想要海境的,派人告訴他就好。
然後他在今晚第一次,把眼神真正挪到蒼狼身上,年輕的鱗王對苗王禮貌頷首,輕聲道:“我最後對陛下尚有一個不情之請。”
“若是真的不情,就不必說了吧。”蒼狼生性純善,鮮少如此不給人麵子,這次真是驚怒攻心,毫不客氣。
北冥異毫不在乎他的態度,兀自說下去,“皇兄出嫁,我希望由我這個弟弟來送嫁,還望陛下應允。”
蒼狼聽了心裡一陣惡心,但他這個要求在不撕破臉的情況下合情合理,但現在就算為了北冥縝著想,他也不願意在婚禮這個關鍵當口和北冥異撕破臉,把所有事兒抖落出來,他不在乎,但是苗疆這幫老頑固如果知道,日後一定會拿出來說事,給北冥縝徒增難堪。
蒼狼深深吸了口氣,壓下滿腔怒氣,勉強答應了他的要求。
北冥異一笑,終於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