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的,他能堅持住。他本就是武將,守護一界平安就是他的天職,他要保護的,在以前是海境,現在則是蒼狼和他的苗疆!
麵前映照出玲瓏山脈的小小法陣忽然震蕩,他勉力看去,看到第六個高山湖正上方,一塊岩壁正搖搖欲墜——
不行!如果任憑這塊岩壁落下來,下麵會頃刻溢出!
北冥縝咬著牙強催妖力,小法陣飛快計算,大概半刻之後,岩壁就會落下,他的妖力——勉強可以讓這塊巨石砸到一邊。
北冥縝小心控製水氣,積攢妖力,在半刻之後,山壁落下的一刹那,他用儘所有力量,在法陣內把墜下的山壁向旁邊一撥——
轟然巨響,山崩地裂之中巨石半仞崩塌,暴雨之中煙塵滾滾,落入一旁山穀,北冥縝再撐不住,靈台劇痛,五官汨汨往外滲血,他跪倒在法陣內,然後他感覺到,丹田那絲之前出現過,古怪的滯澀再度泛了起來,並不強烈,但是確確實實的存在,並且……打通了什麼。
他勉強抬眼,眼前一片血紅,什麼都看不到——有什麼無聲無息地被打開了。
要逃、非常非常危險,他勉強站起,眨動雙眼,淌下的血被法陣吸走,他眼前依舊是一片泛著金點的漆黑。
有什麼過來了——沒有聲音,看不到,但是他感覺到了,並且先於一切□□感知的渾身戰栗。
他滿是血腥味的鼻腔裡忽然嗅到了一股冰冷而甜的香氣。
在“北冥異”三個字劃過腦海的瞬間,他被人輕輕擁入懷中,麵孔抵在輕柔冰冷的鮫綃之上。
然後他一片嗡嗡作響的聽覺裡,響起了一個甜蜜的、好聽的、他熟悉的聲音:“阿縝,我好想你。”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北冥縝大口喘著氣,無力地抬頭看去,眼前終於有了一線顏色,他影影綽綽看到眼前一條深藍華服的修長身影。他聽到自己幼弟的聲音在暴雨與亂石崩飛之間安靜的響起,“阿縝,與我做個交易吧。你心甘情願與我回去,我就為你平定這場水患。”
然後他模糊的視線裡浮出一團深藍色的咒火,躍動在北冥異的雪白指尖。
北冥縝非常清楚蘊藏在這句話後麵的含義。
作為現今鱗王,北冥異毫無疑問可以輕易平息這場水患,而反義則是,他也可以輕易毀掉至今為止北冥縝的所有努力,讓大水頃刻淹沒苗疆。
無論北冥異打算做什麼,他都無力阻止。
北冥縝是個武將,殺伐決斷,他二話不說,指尖升起一團雪白夾雜青藍的咒火,兩人交換命誓的刹那,北冥縝鼓起剩下所有殘力向外打出一道千裡詔,隨即便力竭倒在北冥異懷中。
北冥異抱了他滿懷,在碰觸到北冥縝身體的刹那,北冥異眼波輕動,眼神略有驚訝,但他隨即垂眸掩去,少年鱗王小心翼翼挽起他滿把雪白長發,微微抬眼,含笑看著那隻由北冥縝妖力凝成的雪白遊魚撞上他早就在外圍布下的結界,消弭殆儘。
妖力崩散,千裡詔包含的訊息流淌而出,隻有短短兩個字:蒼狼。
北冥縝用最後的妖力,呼喚了自己的戀人。
北冥異靜靜一笑,攬住意識開始模糊的北冥縝,手中化出海王戟,運轉鯤帝之力,刹那雨住雲開,完全灌滿隨時可能溢出的十三個高山湖,水位齊齊低了一半,那些被他運轉控住的水在王戟尖端飛速凝聚成一顆小小水珠,落入了北冥異掌心。
他愛憐地親吻兄長眉心,王戟揮動,那條借助誤芭蕉之血打通的“路”刹那消失,鮫人遺留的雪白法陣慢慢暗淡下去,終於緩緩崩解。
當蒼越孤鳴趕到玲瓏山脈的時候,什麼都沒有了。
玲瓏山巔沒有殘留任何妖力,沒有人知道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北冥縝就這麼無聲無息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