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巳文會(一) “我請郎君食花糕,算……(2 / 2)

她惡心的在心底朝自己“呸呸”吐了兩口口水,順手從袖兜裡掏出一塊花糕,

“喏,上巳節,我請郎君食花糕,算不算得是好人?”

李挽目光一滯,悶聲吞下了慍怒的言辭。

看著陸蔓掌心一團烏黑掉渣的穢物,他的眼裡實在是憋不住嫌棄。

“我不過上巳節,”

他微翹食指,將陸蔓小手輕輕戳開,

“夫人可知,上巳節流觴曲水、啖花食草,實際是為了祭奠那些丟棄荒野河流的嬰孩?如此不吉利的節日,本王勸夫人也小心為妙。莫要靠近水岸,當心水裡孤魂飄出來奪了夫人的心神。”

李挽講這些時,身軀微傾,不怒不惱不笑,麵上隻有一本正經的警示之意。

陸蔓被他嚴肅模樣唬住,根本不疑有他,聽見令人文人墨客風雅傳頌的上巳節還有這樣淒苦的傳說,當即小手往回縮了縮,眼珠兒晃動不安。

好半晌,直到李挽走遠,陸蔓這才慢慢回過神來。

老天爺啊,她居然在這麼美的淮水河畔和李挽這混蛋吵架?

聽他信誓旦旦說什麼不過上巳節?

那分明就是擔心她在花糕裡下毒,隨意找的借口!

竟防備他人到如此地步。隻能說,多行不義必自斃,她遲早有一天要弄死這賊子。

陸蔓氣鼓鼓的將花糕塞進自個兒嘴裡。

這隻花糕是她親手捏的,是無毒的。不過,她確實在腰帶裡藏了一包毒藥,打算趁今日人多混雜,偷偷下在李挽的吃食裡。

小娘子心中惡狠狠,目光一直瞅著李挽,便見她那不近人情的郎君,快步追上人群中的白瑞生,撫肩大笑,相依相伴往一方水榭走去。

“……”

若不是知道李挽心思詭譎,陸蔓指定覺得她夫婿快要有夫婿了。

察覺到這二人間的貓膩的,不止陸蔓。

沿河賓客皆三三兩兩停下腳步,向水榭張望,驚異於李挽的表現。

水榭對岸,有知曉李挽與白瑞生宴飲對談的年輕侍郎,已經迫不及待講起兩人的故事。

折扇輕搖,諸如“王府對酌”、“寶閣相會”、“私授香帕”之類的話語,張口便來,直講得眉飛色舞,細汗涔涔,微風拂動的淮水河畔洋溢著春天的氣息。

很快水邊聚起人山人海的聽眾。

那廂是水榭獨立、玉簾輕卷,涼風扶起絹紗,四溢出若有若無的香氣;

這廂是人潮湧動,裡三層外三層,嘈雜交耳,熱鬨非凡。

聽眾們就著故事,不時看向對岸,更覺那聳人聽聞的香豔軼事,近在眼前。

薛望清注意到獨自站在柳樹旁的陸蔓,穿過人群走了過來,

“玩笑而已,王妃勿要多心。”

少年獨有的清澈乾淨的嗓音,有種撫平人心的魔力。

瞧了陸蔓片刻,薛望清又道,

“春光正好,若是……若是王妃不嫌棄,不如和薛某一起去流觴曲水?溪上有花有果有酒,瞧著新鮮,王妃姑且取個樂。”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一雙眼睛卻越來越亮,藏不住的緊張。

他有很多想解釋的話,最後都沒說出口,隻是倉促笑著,做了個展臂恭請的姿勢。

難得薛望清主動邀請自己,若是從前,陸蔓一定欣然應允。

可李挽告訴她水裡祭了亡魂……

“多謝薛郎好意,隻是我……我憂思不寧,恐饒了郎君雅興。”

“這是為何?”

薛望清朗目微蹙,立馬流露出濃濃的擔心。

陸蔓不願叫他多想,趕緊將李挽的一席話道來。

薛望清聽著聽著,唇邊漸漸浮出揶揄的笑意,

“薛某瞧著王妃英姿颯爽的模樣,還道王妃勇猛如兒郎,沒想到也有如此可愛的一麵。”

他的聲音一本正經,卻叫陸蔓羞紅了粉麵。

“水裡是祭著嬰孩沒錯;但孩子最是愛熱鬨,在水裡孤零零一整年,我們在春暖花開的時節去到河邊,熱鬨遊樂,孩子們該多開心。人神鬼魅皆有心有情,王妃向善,他們也就可親可愛。”

春風拂開少年細碎的額發,眼底一汪清澈的水色展露無虞。

他沒帶任何情愫,在認認真真向陸蔓解釋,卻就是這份純粹,最直擊人心。

陸蔓目光怔怔,想起前些日子,昭玄寺門前,他為自己解簽的一席話,那樣的撫慰人心。

而今天,李挽用孤魂野鬼恐嚇她,薛望清卻說他們愛熱鬨,估計也隻有心地純良的人,才能說出這樣可愛的話吧。

思及此,陸蔓不覺莞爾。

不知何時,紀子瑩和幼桃悄無聲息的站在了兩人身後。

聽見兩人談論上巳傳說,紀子瑩居然也耐心的開解陸蔓道,

“王妃,那都是老掉牙的故事了,這淮水是太後新引來的,哪有什麼棄嬰。王爺那麼恐懼,怕是擔心先公主追來,向他索命吧。”

“先公主?”

薛望清問出了陸蔓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