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落在山腳不遠處一個神社附近。人不多,但是頗為熱鬨,賴光並不算幼兒,那麼大一隻被一個看上去纖弱的青年抱孩子一樣抱在懷裡,也頗有點稀奇。
賴光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推了推鬼切肩頭,鬼切從善如流,一手挽過他膝下,打橫抱在懷中。
少年捂住麵孔,“……我們叫架駕籠行不行……”
總之兩人參拜完畢,又買了一堆吃食和有趣的小玩意兒,在快要黃昏時候,讓駕籠停在山腳下,鬼切抱著賴光緩緩向上而去。
一旦遠離人煙,鬼切就現出白發朱角的鬼相,卻並沒有飛,隻是抱著賴光,一步一步慢慢地往前走。
賴光手裡拿著個柿衣,被炸得口感脆爽的柿子皮下麵是加了板栗和柿肉的餡料,軟糯甜香,他幾口吃完,從袖子裡掏出紙包的大福,塞了一個到鬼切嘴裡。
小孩子會喜歡的味道對鬼切而言太甜,他吃了一個就搖頭表示不要了,賴光吃掉了柿衣,把手指抖乾淨,鬼切漫漫問他,開心嗎?
“……還好?”賴光仔細地想了想,“有點吵,人太多了……”
雖然銀發包了起來,但是兩人外貌出眾,兼之他還有一雙朱玉色的眸子,還是有很多人偷偷看他們,竊竊私語。
“如果你日後想出來,告訴我,我帶你出來就好。”
賴光點點頭,夕陽開始慢慢西沉,橘紅色的光暈裡,隱約能看到大宅模糊的輪廓。
“……那是個什麼樣的人?”賴光忽然開口,鬼切沒有反應過來,少年在他懷裡轉了身,凝視著他,“你仰慕的那個人。”
聽了這句,鬼切愣了一下,他慢慢垂下眼,輕聲道,是個……拋棄了我的人。
賴光看他,少年朱玉色的眸子裡閃動著與年紀完全不相符的成熟神色,“他和我很像嗎?”
不,你就是他。
這句話鬼切卻沒說,他站在山路的中間,少年耐心地等待著回答,雙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良久,鬼切苦澀地說,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你看我的時候,就像是在凝視時間的另外一端。少年正色回答。賴光略微向他肩上靠了靠,在冬日夜風裡冰冷的手指捧上他的臉。
他說,大人,你大概自己都不知道,你偶爾會用那種整顆心都碎了似的表情看著我。
被那樣又溫柔又絕望的眼神看著,就像是溺在溫暖的海水裡,又疲憊,又舒適,然後溺斃。
於是心中就有稀薄的對大妖的憐惜之情——要怎樣的情感,才能讓一個妖怪這樣又絕望又溫柔呢?
感覺到少年冰冷的體溫,鬼切把他抱緊一點,隨手一拽,妖力之下,夜風凝結成了素色的水衣,蓋在了少年身上。
冬日黑得極快,他抱著少年快步走回大宅,鬼火的燈燭在兩人身後次第點亮,上弦月天邊一線,朦朧淡白。
把賴光帶到寢殿的板橋上,鬼切沒有放開他,依然緊抱著他。
他說,賴光,你猜猜看,我為什麼當初要買走你?以我的力量,我明明可以直接帶走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