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略(1 / 2)

一念慈悲 文雨 3228 字 8個月前

圖書館的管理員首先留意到了徐佳佳的不對勁,她問她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徐佳佳不回答,不僅如此,她還死死咬住嘴唇,嚴禁自己發出聲音。是的,她在發燒,她的身體象是火在燒。她的鼻子似乎隨時都能噴出火來。她的大腦已經糊塗了,但是,恐懼還是控製了她的本能,她嚴禁自己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音。她要保守秘密,隻有守住秘密,她才是安全的,楊敏才是安全的。

徐佳佳為什麼還要關心楊敏的安全?她不知道。

無論如何,徐佳佳都沒有保護楊敏的理由,但是,事實是,關鍵時刻,徐佳佳的本能居然做出了最荒謬的事。所以,三天後,睜開眼睛的徐佳佳,看到守在病床前的楊敏,兩個人好像有一種默契:沒有意外的驚喜,也沒有曾經的激烈。你在這裡,我就忍著。我在這裡,你也得忍著。

楊敏照顧了徐佳佳三天三夜,不眠不休,而且承擔了全部的醫藥費。

“不用擔心,我手裡有錢。”楊敏說。

楊敏不僅有錢,甚至可以說得上是個小富婆。親生父母的財產,徐盛一分不少地給了她。平時的學費生活費零用錢,恨不得傾其所有往寬裡給。這些事,徐佳佳早就知道,並且,已經習慣了。所謂習慣,意思就是她已經不會因為這些金錢上的小事,產生傷心憤怒的情緒,甚至連最細微的嫉妒都沒有了。

她接受楊敏的好意,因為她累了,不想因為這些小事跟楊敏發生爭執,她不想讓自己痛苦。她沒有趕走楊敏,是因為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想要告訴楊敏,關於唐家明的事情。她猶豫著,拖延著,努力尋找著最好的時機。

事實上,隻要徐佳佳放下成見,要求不要太多,楊敏還是一個非常體貼的人。她也在試探徐佳佳,偶爾會裝作無意提起徐盛。如果徐佳佳反對,她就閉口不談。然後,隔一段時間,換個話題,又無意中提起。徐佳佳不反對,她就繼續說下去。她說徐盛的酒越喝越凶,身體出了問題,前些時候已經從公交公司辦理了內退手續。

“你去勸勸他吧,不管怎樣,你的話他總是會聽的。”徐佳佳不無諷刺地說。

楊敏苦笑。“我現在離家這麼遠,他偷偷喝酒,根本就是沒有辦法的事。我前天給媽打電話,她說爸爸在醫院住了一個星期,現在在家休養,佳佳,不管怎麼說,都是一家人。你要是有時間的話,給媽打個電話吧。”

楊敏說話的時候,徐佳佳一直閉著眼睛。世界黑暗一片,楊敏說話的語氣,話裡的意思,象是一記記重拳撞擊著她的心臟。她聽到楊敏稱呼徐盛為爸爸,稱呼袁小宜為媽媽,是那樣的自然,那樣的毫無障礙。

徐佳佳苦笑,她能怎樣呢?除了接受。接受吧,也許,接受了就不那麼痛苦了。但是,她決定了,不會給那個家,那個家裡的任何人打電話。

“媽怎麼樣?她還好嗎?”既然下定了決心,就不必自尋煩惱了。第一次,徐佳佳跟楊敏說話,沒有嘲諷,沒有攻擊。

仿佛寒冬已經過去,春天裡開出的花,一樹接著一樹。整個下午,楊敏都在嘰嘰喳喳,把她所知道的有關袁曉宜的一切都說了出來。她說袁曉宜說為了多賺些錢,收了兩個學生住在家裡,照顧他們的生活,順便補習功課。兩個學生成績提高得很快,很多家長都想把孩子送過來。

徐佳佳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母親安全了!

或者說,母親體麵地找到了讓自己安全的方法。

世界上最諷刺的事情是,徐佳佳是最了解徐盛的人。了解他的殘忍,虛偽,痛苦,悔恨還有莫名的英雄情結。

徐盛喝酒,喝得很凶,徐佳佳知道,袁曉宜知道,包括楊敏也知道。但是,離開了家,他就是滴酒不沾,最擅長於自我約束,最富正義感的一個人。他不太說話,臉上幾乎沒有笑容,腰背挺得直直的,頭抬得很高。公交公司發放的藍色製服,白色手套從來都是一天一換,燙洗得乾淨整齊。他也有憤怒的時候。看到同事中午喝酒,雖然僅僅是一杯啤酒,他立刻勃然大怒,掐著同事的脖子拽到了領導辦公室,強迫領導把那位同事調離公交崗位。

世俗的社會裡,徐盛是個好人。好人,是一個既輕鬆又沉重的枷鎖。任何人,一旦貼上好人的標簽,人們就會拒絕接受有關這個人做壞事的信息。不不不,他不是這樣的人。一定不是這樣的。真的嗎?不不不,我不相信你。我相信,他一定是有理由的。

徐盛打了徐佳佳,在校長辦公室。徐佳佳也曾天真的相信,人們會選擇真相而不是所謂的標簽。她對校長說,我爸爸打我。校長把她交給了袁曉宜。袁曉宜哭了,哭著罵她,你這孩子怎麼這樣,你知不知道,你這是要毀了你爸爸,毀了這個家。她對警察說,我爸爸打我,我有很多證人,校長都可以作證。警察笑著說,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懂事,哪有當父母的不打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