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蘊徹底消停了。
季嵯帶著程悅離開,陳百夫長過來,冷冷道:“方才大將軍的話,爾等都聽見了?宋蘊,你是神武軍的,回神武軍去領罰,自有人盯著你們。”
宋蘊狠狠剜了賀湛一眼,帶著一幫扶腰揉肩的跟班走了。
張澤苦著臉,認命拎起兩個大鐵球,跟著賀湛開始煉臂力,彆人舉五十次,他們就得舉一百次才能停下來。
見陳謙負手走遠,賀湛小聲問:“宋蘊怎麼一來就找我茬?”
張澤嘿嘿兩聲,幸災樂禍。
原來昨天南呂坊為肖眉娘競價開臉,跟宋蘊一起去的人裡邊,有個叫邱溯的,現在在南衙當差,他去年剛成了親,而且妻子性情凶悍善妒,邱溯有些懼內,每次去青樓妓館,都是瞞著家裡的。結果昨天好巧不巧,也不知他在街上被哪個熟人瞧見了,對方去他家裡告了一狀,結果邱溯的妻子直接帶著娘家的下人鬨到南呂坊去。
“當時我也在場,那邱溯啊,嘖嘖,被好一頓狂撓狂揍,今日估計都要請假養傷了,不僅如此,他妻子還讓人將南呂坊砸了個稀巴爛,連帶宋蘊那幾個人也不能幸免,身上都挨了好幾下,他肯定是以為你去邱家告的狀,才會來找你麻煩。”
惡有惡報,賀湛當然挺高興,但這種黑鍋他也不想背:“我連邱溯都不認識,還怎麼找上他家?”
張澤:“我想也是,估計是邱溯那悍妻自己派人跟蹤丈夫,你昨天沒去真是可惜了,邱溯被打得抱頭亂竄,堂堂禁軍的名聲可都被他丟光了!宋蘊在旁邊嚇得花容失色,一直在喊彆打了彆打了,那真是一團亂,亂得熱鬨啊!”
賀湛:“南呂坊就這麼認栽了?”
張澤:“不認栽也沒辦法啊,邱溯那妻子的娘家也是武將出身,聽說她自己身手就很利索,肖眉娘的場子都被搞砸了,她昨日見勢不妙,索性沒露麵。”
賀湛心道,京城真是處處有權貴,個個有後台,隨便一顆石頭丟出去,砸到的說不定就是哪家公侯官宦的人。
“我看宋蘊那樣子,已經認定是我給他下絆子了,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要對我下黑手,你最好離我遠點,免得被連累。”
張澤不以為意:“怕什麼,你又不是打不過他,我一見了他就手癢,正好你揍他們的時候我可以跟著踩上一腳!”
這是唯恐天下不亂啊,賀湛無奈了。
當天宋蘊沒有再找他麻煩,估計是被罰得沒有力氣了,但賀湛回到家,路過賀融的屋子時,卻忽然冒出一個念頭,腳下跟著轉了方向。
賀融正在院子裡的梧桐樹下練字。
賀湛玩笑道:“三哥的花繩呢?”
賀融頭也沒抬:“給文薑了。”
賀湛近前一看,對方正在默寫《孫子兵法》的《兵勢篇》,這本書賀湛是背熟了的,眼看賀融寫到“故善戰人之勢”,忍不住就接下最後的結語:“如轉圓石於千仞之山者,勢也。”
賀融一氣嗬成,擱筆擦手,滿意道:“不錯,你小時候背的,還記得。”
賀湛奇怪:“這是崇文館的功課?學士們教《孫子兵法》?”
賀融:“先生隻是讓我們每日寫三篇大字罷了,不拘什麼文章,平日裡學的多是四書五經。”
賀湛:“三哥的字可真好看。”
賀融睨他一眼:“你在誇我,還是在誇你自己?”
兄弟幾人都跟大嫂宋氏的父親宋先生學的字,當時賀融學得既快又好,宋先生便讓他幫著指點弟弟們,賀湛的字,大多就是賀融指導的,一手行書,兩人像了個七八成。
賀湛笑嘻嘻,也不反駁。
文薑端出茶來,為兩人倒了一杯,又做彆的事去了。
這茶已經不是他們自采的野茶,而是宗正寺送來的份例,雖不能與貢茶相比,也清香細膩,入口先苦後甘。
賀湛:“三哥,你聽說過邱溯嗎?此人好像在南衙當差,昨日他與宋蘊去南呂坊,被家中妻子知道了,親自帶人去大鬨一場,把我在禁軍的幾個同袍都給狠揍了一頓。”
賀融將寫滿字的紙提起來,拿到一邊晾乾,漫不經心道:“知道啊,就是我讓人去邱家通風報信的。”
賀湛一口茶頓時噴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