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昭儀心下忐忑,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請罪了再說:“妾言語無狀,讓陛下見笑了。”
皇帝擺擺手,道:“今日也有人告到朕麵前來,說賀臻幾個在崇文館打架,不成體統,朕細問了問,說到底,不過是小孩子之間的矛盾。衛王,你與你大哥久未見麵,感情難免生疏,卻能以叔父的身份持正守中,不容易!”
衛王忙道:“不敢當陛下讚賞,這些話,原是九哥說的,臣不過有樣學樣罷了。”
皇帝頷首:“齊王素來穩重,不必朕多操心的。”
他抬手示意兩人都坐下:“都無須拘禮。”
宋昭儀笑道:“陛下午間可在此用膳?妾命人去準備。”
皇帝:“不了,朕還要去淑妃處。”
宋昭儀忙道:“是,先時妾去給淑妃請安,正好說起今年陛下的壽辰,陛下力行勤儉,不想大辦,但後宮之中,淑妃還是想著,將所有皇子皇孫都召入宮,吃一頓團圓飯,為陛下賀壽。”
雖說後宮還有一位殷貴妃,但貴妃吃齋念佛,很少露麵,更不過問俗務,齊王生母安淑妃,如今代掌宮務鳳印,是實際上的六宮之主。
皇帝點點頭:“今年不是整壽,本來就不必大肆操辦,西北還不安寧,朕也沒心思過什麼節,就照淑妃說的,吃頓飯算了。”
又想起什麼,補充了一句:“屆時讓賀泰一家也都來。”
宋昭儀一愣,還是兒子衛王反應快,開玩笑道:“陛下,可不能重男輕女,不若將公主們也都召入宮來!”
皇帝樂了:“好啊,兒女團圓,宮宴就是家宴,朕之前就給淑妃說過了,今年不要大辦,你們也是,朕知道你們的心思,但多餘的花樣就不要整了,還是以簡樸為主。”
母子二人都應下。
皇帝並未久留,略說兩句就離開了。
送走聖駕,宋昭儀撫著胸口,猶有餘悸:“方才嚇死我了,幸而沒有說什麼不妥的話。”
衛王安慰:“母妃向來直性子,陛下也是知道的,上回我還聽九哥提起,說陛下在淑妃麵前透露過,要晉封後宮位份的事。”
宋昭儀驚喜交加:“此事當真?”
衛王笑道:“這種事,九哥騙我作甚?後宮四妃,如今還空了兩個,母妃輔佐淑妃多年,您的辛勞,陛下都看在眼裡,升位份不是順理成章的嗎?”
宋昭儀揮退宮女,讓她們去外頭看著,又低聲道:“我心裡雖有些念想,但這麼多年了,陛下也未曾提過,怎麼這次忽然說要晉封?再說,陛下恕了皇長子一家的罪過,讓他們進京,這也就罷了,如今連壽宴都讓他們一並參與,你看陛下會不會,有彆的用意?”
衛王道:“這幾日,朝中的確有請立太子的聲音。”
宋昭儀一驚:“請立齊王?”
衛王:“九哥怎會如此魯莽?不過是有人投石問路而已。”
宋昭儀:“那陛下的意思是?”
衛王:“陛下隻說了一句,先太子忌辰將近。”
宋昭儀沉默片刻,輕聲道:“看來陛下還未有立儲之意。”
衛王點點頭。
都說人死了,生前再多缺點,在活人心裡也是永遠美好的。先太子既是不幸也是大幸。不幸在他死得太早,連皇位都沒能摸著,大幸在因為死得早,皇帝對這個兒子的感情,遠遠超過了其他兒子。
他們再怎麼爭,也爭不過一個死人。
宋昭儀又道:“但賀泰畢竟是皇長子,曆朝曆代,有嫡立嫡,無嫡立長,皆是如此,他什麼也不必做,也會有不少人幫他說話。”
衛王:“無嫡才要立長,可若是有嫡呢?”
宋昭儀驚疑不定地看著他,半晌才找回聲音:“……你是說,陛下想立淑妃為後?”
衛王:“陛下沒有這麼說過,但當年誰又能想到先太子會英年早逝,我們前頭的兄長,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就剩我與九哥呢?話又說回來,如果立後,淑妃有可能,母妃有可能,後宮任何一人,都有可能。”
宋昭儀忐忑不定,聽兒子這番話裡聽出許多弦外之音。
“……十郎,你彆亂來。”
衛王:“我省得,母親不必擔心,陛下並非優柔之主,他的心思,誰也揣測不了,九哥若是贏麵最大,我又怎會不知死活,出頭去爭?若天命所歸,順勢而成,我難道還拱手辭讓不成?”
宋昭儀心頭轉過千般念頭,最終隻有一句略帶苦澀的話:“是我的身份,拖累了你。”
她雖出身宋家,卻是衰敗凋零的旁支,而非齊王妃那等嫡出的宋氏,這使得兒子沒有外家助力,不得不依附齊王。
衛王笑道:“母妃不必如此,我何曾怪罪過您?您隻管高高興興,為陛下祝壽便是。”
宋昭儀眼中微熱,忙低頭眨去:“你從小就懂事,我再清楚不過的。”
……
過得幾日,宮中派人到賀宅,傳遞皇帝的意思,讓賀家在皇帝萬壽那一日進宮賀壽。
且不說旁人如何看待這件事,賀泰接到消息之後,自然欣喜萬分,不說他,便是賀家其他人,賀穆等人從崇文館下學歸來,聽說這個消息之後,也都喜形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