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硯中氣十足地對樹大吼,讓他們滾下來給蘭伯父見禮,幾個孩童擠眉弄眼地爬了下樹,左扭右扭地喊了一聲見過蘭伯父,王硯提著其中兩個大些的娃的耳朵,歉然地對蘭玨說:“我家幾個猴崽子一直沒規矩,見笑了。”
蘭玨含笑掃視眼前的五個孩子,道:“墨聞兄,你不是隻有三位公子麼,另兩位是……”
王硯咳嗽了一聲,鬆開一隻耳朵,指著矮些的兩個小花臉說:“還有兩個是閨女。”
蘭徽聽說有女孩,臉就紅了,結結巴巴問好,兩個女娃撇撇嘴,大些的那個朝他丟了個小石頭。
王硯拉著臉喝道:“咄,胡鬨!”又向廊內吼,“你們幾個婆娘也不好好管管孩子,儘給我在外人麵前丟臉!”
廊內的涼閣裡一直響著呼啦呼啦搓牌的聲音與女眷嬉笑聲,牌聲頓了頓,一個女子的聲音悠然道:“老爺這麼說,好像平時攔著不讓管孩子的那個人是我們似的。”
王硯的臉色發紫,蘭玨趕緊找了個話題岔開去,忽然瞥見遠處的遊廊上站著一個少年,一襲輕衫,眉目風流,華美無雙。少年遙遙向蘭玨笑了笑,拱手為禮,折入廂房。蘭玨還了禮,向王硯道:“原來令弟也在府上,前幾年見過一回,那時還小,如今竟這般風華。”
王硯道:“阿宣那混小子越長越像我爹,哪能變得這麼出挑。這是雲太傅的次子雲毓,阿宣這兩天住這邊,約他過來吃茶的。”
蘭玨恍然:“原來是雲太傅的次子,真是好個風流的少年。看樣子過不多久就能進朝廷了。後生可畏。”
蘭玨把蘭徽安放在王硯府中,放心地被關了起來。開考的那一天終於到了,張屏與陳籌起了大早,來到試場外,排隊等著檢驗衣物、抽領試部與試房號。
本次參加會試的試子由全國十一個郡與京城選出,共計三百六十名。試題分為典、綸、雅、賢四部。每九十個試子考同一部試題,試房號與試題關聯安排,臨近的試房都不同題,防止作弊。
陳籌踮起腳向前瞧了瞧,鬆了一口氣:“還好,我們來得早,還能抽題,排後麵的,就隻能揀人家抽剩下的了。”
檢驗衣物完畢,等著抽取試題試房時,前方微有喧嘩,陳籌又踮腳看了看,嗬嗬笑了:“喂喂,張兄,馬廉走大運了,他抽到了那個鬼房,十四號,那個試房特彆邪性,聽說當年有個考生做不出題,急死在裡麵,進去的人就要變成替死鬼。他好像和考官說要換,哪能給他換。”
張屏道:“替死鬼一事是謠傳,不可信。”
排在他們前麵的一個試子回身笑了笑:“這位兄台說得對,鬼既無影無形,世人如何得見?所謂鬼魅,不過是人心中的妄念罷了。”
陳籌道:“你們沒見過離奇之事,自然不信。但,邪性的東西,真是有的,說不定你們哪天就遇上了。”
張屏不吭聲,那試子含笑道:“兄台說得亦有道理。”
他年紀看起來甚輕,衣衫素簡。風姿秀雅卻是陳籌平生未見,陳籌見他言辭謙和,有意與他結交,遂攀談道:“在下陳籌,我旁邊這個叫張屏,我們都是西川郡的試子,兄台貴姓?”
那試子的雙目亮了亮:“難道是破了黃大仙殺人一案的張公子?在下仰慕久矣……”
話尚未說完,前方的人已入場,那試子歉然地笑了笑,回身抽選試題試房,考官驗看了他的名帖,隻拿出三個試部牌讓他抽選。陳籌有些疑惑,待那試子入場,張屏開始抽選時,嘀咕道:“明明四部題都沒選完,為什麼隻給他抽三個?”
周圍一時寂靜,身後有人輕輕扯他衣袖,小聲道:“原來你們不認得他啊,他就是先太傅柳羨的孫子柳桐倚,典部的卷子是他姑父蘭玨出的,他當然不能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