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屏向他點點頭,意思是,可以看。
姚岐順下了目光,假裝自己沒讀懂這個意思,麵無表情朝張屏行了一禮,獨自走出藏書樓。
出了小院,姚岐還是沒忍住,就著廊下燈光,將紙條悄悄展開,紙上隻有一句話——
『夫人讓家仆查看失竊書冊之隱情,望請告知。』
姚岐怔了一下,不禁回頭看看藏書樓方向,再回身看看字條,猶豫了一下,繼續向姚夫人廂房行去。
過了一時,姚岐匆匆回到藏書樓。
“家母想與內堂拜見大人,不知大人可願移步?”
張屏隨姚岐一道出了藏書樓所在的小院,走到內院一處小廳。
廳門外站著兩個素衣小婢,向張屏福身行禮,打開門扇,張屏與姚岐先後步入門內,留其餘人在廊外階下。
廳內燈燭明亮,架著一扇屏風,張屏朝屏風拱手:“新任豐樂知縣張屏,見過夫人。”
屏風後一個年長女子的聲音顫巍巍道:“不敢,未亡人一介民婦,怎敢當大人之禮。”一襲素白身影,自屏風後走出,向張屏施禮,“未亡人姚錢氏,拜見知縣大人。”
姚夫人年約五十餘,鬢發斑白,雙目已腫得看不出形狀,聲音也嘶啞的隻能低低說話。
“大人真是好生年輕,冒犯說一句,看來歲數比民婦幼子大不了幾歲。故而民婦未行避忌之禮,當麵拜見,望大人不要怪罪。”
張屏道:“是晚輩要多謝夫人願意相見。”
姚夫人忙又雙膝一曲:“大人怎可如斯自謙,折殺民婦。”
張屏道:“夫人請起,那幾本書十分重要,還望夫人告知其中隱情。”
姚夫人舉目望向張屏:“犬子告訴民婦,並無下人對大人說藏書樓是民婦讓去看的。此事犬子也不知道,大人如何得知?”
張屏道:“那幾冊書平日無人看,左右書冊,皆非珍本。查書樓之事,二公子不知,便是在他去衙門之後。當時天已將黑,書所在之架,十分昏暗,且書置於上格,若非刻意照看,再拿出格中所有書冊點查,不能確定少了。”
姚岐道:“許是敝府的下人細致些。”
姚夫人忙向張屏致歉,卻見張屏並未露出遭了冒犯的神色,反而認真地望著姚岐道:“貴府下人,多在京城。”
不知怎麼的,看著張屏這張臉,姚岐就忍不住脫口道:“內宅婢女,尚有不少。”
張屏道:“貴府打掃藏書樓,且知書冊名錄者,皆是男子。”
姚岐不顧姚夫人的著急阻攔,硬聲道:“大人何以見得?敝府的婢女,識字者頗多。”
張屏又瞅著他:“員外讓幾位公子在藏書樓讀書,斷不會允許紅袖添香事。”
姚岐一噎。
張屏說的沒錯,而且經張屏這麼一說,他才頓時醒悟,彆說知道那幾本書所在位置的姚家男人除了他外,其實都在京城。就算是留下的這些下人,光清點樓中藏書,恐怕到明天早上才能點完。
張屏的目光轉而望向了姚夫人:“在此時斷言書遭竊者,隻能是偷書的與擔心書丟了的人。除了二公子,隻有夫人。”
姚夫人身軀微晃,垂下眼簾:“不錯,書是民婦讓人去看的。”
張屏緊盯著她:“為何?”他肅然又拱了拱手,“此事十分要緊,還望夫人告知。”
姚夫人猶豫片刻,長長歎了口氣。
“這幾本書,確實擔著些乾係,犬子都不知道。還是民婦的婆婆多年前告知了民婦。婆婆當時隻說,這幾本書關係重大。先夫的曾祖曾叮囑民婦的公公,若有哪天,家裡的人出了事,就把那幾本書送到官府。”
張屏問:“為何?”
姚夫人搖頭:“婆婆也是聽到了曾祖與公公的言語,方才知道此事,詳細緣由,她也不清楚。應是曾祖早年結下的恩怨罷。公公覺得,是上輩人的事,曾祖想過世後歸鄉安葬,家人遷居回此,一向太平無事。事早已過去,不必再嚇唬後人,因此公公與先夫都覺得,不必再讓函兒、岐兒、廬兒知道了。但婆婆覺得,既然曾祖這般叮囑,必有道理,就告訴了民婦。以防萬一。”
張屏道:“夫人不知書中秘密?”
姚夫人又猶豫了一下,再搖搖頭:“不瞞大人說,民婦識得幾個字,曾悄悄看過這幾本書,但並未看出什麼不同。”
張屏皺眉,有可能是書冊中有暗記,需要一些方法才能顯形,但是書已經丟了,此時多想無用。
他便又繼續追問:“員外的曾祖,可有提起過一個女子?”
姚夫人一怔:“這……民婦不曾聽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