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桐倚聽來,張屏出身及他和這位師兄之間應該頗多故事,他外人在場,自不便多問多聽,就又向張屏道:“請張兄莫怪我方才多事。”
張屏道:“是我該謝你。”
柳桐倚幫他解了圍,隻是現在這樣,其實才是真的欺瞞太後,怕是後麵更棘手。
柳桐倚道:“太後上香,真是大事,若是姑父現下在這裡就好了。”
張屏道:“那觀上不得香,是假的。”
無昧倒抽一口冷氣:“阿屏祖宗噯,彆說這樣的話!哥可不想交待在這裡!那是太後啊,你眼下就是個知縣!你給我看的那張圖怎麼……我不是怕事,但你可彆這麼耍!”
柳桐倚兩眼亮亮看向張屏:“張兄是覺得,慈壽觀裡藏著一口棺材?”
張屏道:“慈壽觀,自然有棺。隻是我覺得,所謂慈壽姥姥之棺,並不在慈壽觀內,而在那棵樹下。”
柳桐倚頓時恍然:“張兄的意思是,那慈壽觀……”
張屏點頭。
慈壽姥姥,當然是假的。
棺中的,肯定不是什麼神女仙蛻。
他從頭開始解釋:“我之前,去看挖出石棺的井。井口是後來建的,裡麵略大一些,也是圓洞。若石棺是橫著挖出,形狀不會是這樣。”
柳桐倚接話:“而那口井留到現在,隻是因為它是挖出石棺的地方,所以沒必要再填上土,重新做成個圓坑。”
後來又重做井口,乃因那裡一直是個圓洞,包上個收小的井口更好看些。
張屏抬手比了一下:“井是圓的,石棺可從中拉出,那麼棺,隻能豎著。”
柳桐倚斂眉,無昧脫口道:“這裡人不會這點都不懂吧,挖出口豎插棺,還給供起來!”
張屏不語,豎插棺,乃是一種很惡毒的詛咒葬法。一般是咒對方上不得天入不得地府,按理說,那些鄉民不可能不知道。
多年前,慈壽村的村民為什麼會被忽悠得相信了這是吉祥仙棺?這些他還沒來得及仔細想。
他又抻開剛才那張紙。
“這是壽念山的圖。石棺挖出後,被運到山上,然後山頂就成了這個樣子。”
柳桐倚微變色:“張兄,這……事可有些大了。抱歉,我方才真是自作聰明,反而可能給你添事了。”
一直在外聽著的謝賦一頭撞了進來:“怎麼回事!”
張屏再把紙遞向他。
“多年前,慈壽姥姥顯靈一事,實際是,有人挖出了一口豎插棺,然後另一些人,把這棺送到山上,又用道觀及樹木,布了個風水局。”
謝賦直直地從紙上抬起眼,無昧咽咽唾沫,在道袍上蹭了蹭手心的汗:“阿屏,若你這圖沒畫錯,這個局可真是凶得很啊。這是釘魄鎮魂局。是咒那棺材裡的人升天不能做鬼不成永無輪回,永世絕後。一般人不知道這個局。這麼缺德,懂行的也不敢布。”
迷信裡說,行風水咒法事,施法越重,自己的報應越深。所以,精通術學的高人,連尋常吉凶都不肯輕易為人卜算,唯恐泄露天機,壞了自己修為,不得成大道。紮小人,釘釘子這種事,多也是無知婦孺才做。
張屏道:“而且那棵樹,是柳樹。”
無昧倒抽一口冷氣。
柳樹亦是葬斂禁忌。用柳木為棺裝殮屍身,即是咒死者斷子絕孫。這個風水局,植樹於棺上,便是以木為釘,做穿心釘棺之局,再用上柳樹,簡直毒到不可思議。
謝賦不信鬼,但聽著這些話,他卻覺得後背有些涼颼颼的,仿佛有風陰陰襲入骨縫,脖頸汗毛根根豎起。
無昧喃喃:“使這麼毒的局,那人也是連自己都根本不顧了。這,這地兒……還能當成什麼廟觀,給拜了這麼多年?!”
張屏麵無表情:“所以我才說,和王公公,講真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