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公坐在小廳裡,抓著一把鬆子兒嗑牙,心裡無奈得幾乎都要笑了。
活了這麼多年,第一次見到這麼會來事的衙門。他老人家去懷王府傳旨,懷王都要親自請他喝口茶。偏偏在一個小小的縣衙,被晾在小廳裡許久,縣令縣丞主簿,半晌頭都不露一個,隻有個縣衙的什麼禮房掌書,來來回回進進出出。跳蚤腿大的小官兒,話都說不囫圇。他老人家想解解乏,都是跟來的小宦官捏肩。
禮房掌書說要去整治飯,一猛子紮進院子裡,也不見了。王公公嚼著鬆仁,心道,活了大半輩子,見識的最大譜兒,竟是在一個小縣衙裡,也是開眼了。
衙役泡的茶委實難以入口,小宦官索性要了器具,親自替王公公沏茶,悄聲道:“公公,這回的事可能確實有些大。小的方才去廚房裡看著燒水,聽一個衙役說,前段時間,他們這裡出了個案子,一開始說跟……咱們要去的那個山,有些關聯。”
王公公眼皮一動:“嗯?”
小宦官向門外瞧了瞧,聲音再低了些:“那衙役說,那案子都鬨到了京裡,還是太師那位在刑部當侍郎的大公子給查了,說沒什麼關係。這裡的知縣被貶官了,就是咱們看見的那位縣丞。現在的知縣是新來的。本以為案子了了,誰知道就在前日,那戶人家的家主突然死了。屍首被京兆府抬去,是馮府尹親自查的。新來的這位知縣昨天才剛到縣裡,包袱都沒放下,就趕去了那家查了一宿案。現下,刑部王侍郎和京兆府尹馮大人,都在這縣裡,正在那戶人家裡呢。”
王公公一驚:“哦?”
小宦官聲音更低:“那衙役說,縣衙也是才知道這個事,本來那知縣和縣丞都要來陪公公吃酒了,聽了這個信兒,縣丞趕緊到那戶人家去了。知縣帶了幾個人,到山上去了。”
王公公眉頭緊鎖。
之前聽知縣和縣丞那兩個二楞子言語,他就覺得這事有點大了。
此時看來,這事大得不一般啊。
小宦官一臉焦慮:“公公,小的還聽說……那知縣到山上,是要挖……挖什麼……小的不擔事。這事會不會牽連咱們的差事?這……這……”
王公公半垂下眼:“沒出息的東西,休要蠍蠍螫螫的。咱們什麼都沒聽過,什麼都不知道,明白麼?”
謝賦與縣衙的衙役一道趕往姚府,一路上聽其轉述,總算知道了昨晚在姚府為什麼姚家人的態度那麼怠慢。
凡事果然皆有其因。
原來,當時刑部王侍郎帶著刑部的人已在姚府內。隻是吩咐了不讓聲張。等到他們查完離開,刑部的人方才又出來。他們都是便裝,留守在姚府的衙役竟都沒有看出。還是今天,府尹大人陡然出現,刑部的人這才現身。
謝賦恍然,怪不得從縣衙過去乃至進府時,姚岐對張屏的態度還蠻恭敬,後麵卻越來越不客氣,姓張的固然不會說話,但新知縣上任,連衙門都沒進,就跑到姚府查案,姚家的人一副不領情的樣子,姚岐後來更是根本不顧及張屏的臉麵,原來是因為有個刑部侍郎在府中。
謝賦在心中超然一笑,這個世間,是汙濁的。還好,不會苟活太久了。
衙役偷瞄他詭異的神色,又接著道,府尹大人雷霆震怒,要刑部的人立刻滾出姚府,不然就以越權擅擾京兆府事務為由,上稟皇上。那王侍郎倒是一直笑嘻嘻的,讓府尹大人彆誤會,其實他們查的不是一個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