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連聲道:“是,是,是蘭侍郎。”
王硯雙眉一展,笑了一聲:“他怎麼這時候就來了?”翻身下馬,將手中韁繩一拋,“蘭侍郎在何處?引本部院過去。”
無昧換下了身上道氅,在椅子上坐了半晌,仍覺得腿肚子直抽。
同樣在抽的還有他的舌頭。這輩子做夢都想不到的事這兩天全部都發生了,無昧隻覺得自己正坐在一朵風中漂浮的小雲上,忽忽悠悠,飄飄蕩蕩。禮部侍郎蘭大人就坐在他不遠處!正與他一同吃茶!但無昧覺得,現在就算飄出個皇上來,他都不驚奇了。
他隻暈得慌。蘭侍郎的微笑讓他更暈了。侍郎大人十分親切地同他講話,無昧結結巴巴,從沒有兩句話是連貫的。
張屏甚是沉默地坐在他旁側,那兩眼發直的表情無昧十分熟悉,這小子竟在走神。幸虧那位謝縣丞真真是個好人,一直在幫他圓場接話。無昧不敢直視蘭玨,頻頻向謝賦投去感激的目光,再哀怨地看向張屏。
阿屏你醒一醒啊!侍郎大人麵前你怎麼能這樣!
你這麼做官讓人怎麼放心得下!
門外忽地想起一聲傳報,無昧險些咬到自己舌頭。
緊跟著便聽到刑部王侍郎到了。
無昧縮了一下,還沒來得及告退遁去,門嘎吱一響,王硯已跨進小廳內:“佩之。”
蘭玨站起身,張屏、謝賦齊齊行禮,無昧跪倒在地,王硯向他幾人一擺手示意平身,徑向蘭玨笑道:“我還想著得你這個假後才能見著你,怎的你這時候就過來了?”
蘭玨道:“就是多事想早一步過來瞧瞧,更妥當些。”
王硯自然明白他到底為什麼過來,嘿然一笑:“那你恰好趕了場熱鬨。對了,我這裡恰好有件事想請你幫個忙。”
蘭玨含笑:“王大人隻管吩咐。”
王硯正要開口,門外閃進京兆府的侍從。
“府尹大人請王侍郎與蘭侍郎移駕後廳,張大人亦請同行。”
王硯一挑眉:“也罷,還是先以老馮這邊為重。”跟著瞥了張屏一眼。
張屏仍未吭聲,耷著眼皮與王硯蘭玨一道來到後院廳內,侍衛在他們身後退至門外,攏上門扇,廳內頓時暗了下來。
馮邰自上首桌案後起身,與王硯蘭玨見禮。王公公坐在旁側椅上,臉色灰敗,已是站也站不起來的模樣。
蘭玨便溫聲道:“公公不必多禮。”王公公勉強向他點了點頭,馮邰麵無表情道:“王侍郎、蘭侍郎,都請入座罷。本府在審案犯,便請兩位屈於偏座了。”
蘭玨也不多看堂中跪著的那個瑟瑟發抖額頭冒血的小宦官,與王硯各自落座。張屏默默在下首站定。
馮邰坐回案後,一臉肅然:“堂內無閒雜人等,本府便不再隱晦了。這堂中的,就是今晨衙門縱火案的嫌犯。”
那小宦官立刻砰砰磕頭:“求馮大人明鑒,求諸位大人明鑒,火真的不是我放的,更與公公毫無乾係。”
馮邰冷冷道:“混賬!人證物證俱在,還敢狡辯?!速速供出事實,或能留爾全屍!”
小宦官瑟縮一下,繼續磕頭,王公公乾裂的雙唇顫了顫,嘶啞發聲:“馮大人,如今王侍郎和蘭侍郎都在這裡,便就打開窗戶說亮話吧。咱家知道,你覺得,這把火,是咱家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