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太可能。
佟杉牢記著初見蒲離離的那個位置,張屏退堂後問了出來,標在地圖上。但那裡是處彎道窪地,存水。對照幾十年前和楚朝末年的地圖,離那處不甚遠的地方都有村落道路,不像是個適合建墓的地方。
張屏與兩名隨行策馬飛奔,先趕到了那處。
此地與佟杉描述的數十年前形貌無甚改變,隻是尚無葦叢,夕陽餘暉下的淺灘一簇簇新發嫩綠,彎曲河水金光粼粼,兩岸平坦坦窪地,碎石土塊,細草茸茸。張屏立在水畔遠眺,依稀見炊煙升騰,嫋嫋融入暮靄。
若蘆葦茂盛時,遮蔽視線,這裡就很難看清對岸遠處風景了。
能清楚明白看到的,僅是——
張屏側轉過身,望向河水延伸處的壽念山。
因河道彎曲,在此看來,壽念山像在正前方,端坐水上。
圓墩墩的山體,如同一隻大包子,又似……
一座墳。
夕陽被它遮蔽,餘光鑲嵌於山體邊緣。
《青烏經》。
此書乃青烏子所作,故此得名。
烏,又可指金烏,代指太陽。
青者,山也。
蒲離離在石室的牆壁留下的詩畫中,將情郎比作東山的柏樹,東,又暗指東真國。而她自己,是一叢河岸的蒲葦。
蒲姓,乃仆字所化。可為什麼是蒲,而不是樸、濮、普?
因為蒲葦在水岸邊,遙遙望著青山。
張屏翻身上馬,再疾馳向前方。
山隨水著,迢迢來路,挹而注之,穴須回顧。
天光下臨,百川同歸。真龍所泊,孰辨元微。
暮色沉濃,霞光斂儘。蒼藍天穹,太白星熠熠,彎月已升。
蒲葦生西岸,翠柏在東山;明月應憐我,遙遙共相看。
壽念山,就在對岸,頂戴星子,身披月華。
山根延綿處,水如鏡,映蒼穹。
刑部的捕快手搭涼棚向河上望了望:“張大人,前方有座橋。”
張屏道:“過橋。”
至對岸,再往山行,土坡橫前,老樹森森,灌木叢生,越走越似無路。刑部捕快崔蔚武藝高強,在前方探路,帶著張屏與京兆府的侍衛金住牽馬尋可下腳處,忽轉忽折,或上或下,終至開闊。
山在正前,水在側。
天上月,掛山巔。水中月,指山邊。
三人將馬拴在樹上,張屏望了望山頂四周,無人影火把,守著壽念山的人手沒有查防這一片。
張屏和崔蔚踏著砂土淺水走向山根。金住燃起火把,蹚水走到幾塊臥在水中的石頭前,再看了看山壁。
“張大人,這幾塊石頭是新落下的。”
張屏二人聞聲過去,崔蔚忽身形一頓,看向山壁,無聲向張屏指了指某處。
張屏與金住立定在原處不動,崔蔚飛身掠到山壁一塊石旁,點亮火折子照了照,向下一鑽,竟鑽進了石後。
張屏和金住立刻也趕了過去。
還未到近前,便聽石後隱約傳來一聲呼喝。
金住道:“張大人小心,容卑職先去看看。”跳到石旁,也沒入其後。
張屏走到近前,卻見那石後側有一道裂口,極其狹窄。幸而他與崔金二人都不胖,勉強可入。
張屏躬身側著擠入,順著狹窄縫隙蹭行約丈許,亮光開闊處,一塊石頭迎麵飛來,砸到他身側石壁。崔、金二人手持火把站著,對麵幾尺外,一個披頭散發渾身隻有一條褲衩的少年右手掄著一根木棍,左手抓著一塊石頭,橫眉豎目大喝:“爾等自稱是官府的人,拿證據出來!”
又一塊石頭從少年身旁陰影中飛出,金住側身避過,張屏走到光亮處,暗影中的黑團愣了愣,吸吸鼻涕,抱著石頭探身。
“張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