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易行從房梁上躍下,沉聲道:“……(2 / 2)

周慈惜半張著嘴,怔怔地站著。棕毛團在我手中用力蹬爪吱吱掙紮了幾下,聲音忽然低了,兩隻泛紅的眼睛與周慈惜定定相望。

周慈惜臉上的表情化成了震驚與不可思議,嘴再張合了一下,發出嘶啞的聲音:“不……不可能……你是阿球……?”

鬆鼠的四爪又蹬了兩下,仍緊緊望著周慈惜:“吱吱——”

周慈惜一步跨過來,顫著手在鬆鼠的脖頸處扒了兩下,露出絨毛下一條細細的銀鏈,鏈上穿著一顆鏤空的小銀球。

“阿球!你真的是阿球!你怎麼會是阿球!阿球你還活著!!!”

鬆鼠的小爪又動了動,周慈惜涕淚直下,它臉上的毛也濕了。

我鬆開手,鬆鼠一頭紮到周慈惜胸前,緊緊抓住他胸前的布料,周慈惜抱住它,泣不成聲。

“阿球……我以為你死了……沒想到這麼多年你還活著……他們都說鬆鼠活不了幾年……但我就知道你一定不會死的阿球……”

鬆鼠的腦袋在周慈惜胸口不斷蹭著,我後退兩步,易行換了個站姿,麵無表情開口:“鬆鼠的壽命隻有幾年。公子你這隻,不是尋常的鬆鼠了。”

周慈惜猛地抬起頭,護住懷中的鬆鼠:“道長,你若敢傷阿球,就先從我屍體上踏過去!”

阿球的尾巴亦豎了起來。我溫聲道:“莫慌莫慌,我這小師侄其實早就能動了,他若想傷阿球,不會等到現在。”

易行硬聲道:“我隻是察覺它身上的氣息並非妖氣。不像是妖。”

我欣慰地望著他:“看,師叔說得是對的吧。每件事都不要太趕著下結論。有靈氣的,也未必是妖。”

易行不吭聲。

周慈惜低頭撫摸阿球的腦袋:“是啊,阿球,那時你病了,又忽然不見了。這十幾年,你到底去了哪裡?遇見了什麼?”

阿球的雙耳抖了一下:“吱,吱吱——”

我看向易行:“要不你和它聊一下吧。”

易行的表情又僵了一下。

我含笑對周慈惜道:“方才沒和公子說,貧道的這個小師侄跟他師父學過一門本事,能通鳥獸之語。讓阿球把想說的話告訴他,再轉告公子即可。”

易行一臉彆扭地點點頭。

周慈惜和阿球一起警惕地看著他,易行攤開雙手,表示自己不會動武,而後彎腰湊近阿球,發出一個音:“吱——”

阿球兩隻黑豆一樣的眼緊緊瞅著他,片刻後,尾巴稍動了動,不斷地吱吱嘰嘰起來。

易行一臉嚴肅,偶爾點頭。許久之後,吱吱嘰嘰聲方才停下,易行直起身。

“這鬆鼠說,當年它病得很重,覺得自己快死了,不想被周公子看到,就跑到了野外。結果醒來後發現自己和一個長胡子老者在一起。那老先生救了它,它想回去找周公子,老先生卻對它說,它的病雖然好了,但是陽壽已儘,回去過不了多久還是會死。老先生讓它和他去一個地方摘了幾顆果子,送了它一顆丹藥吃。它在一個洞穴裡睡了很久,醒來後老先生已不見了,它又想找周公子,但不認識路,誤打誤撞跑到了京城,意外正好看見了周公子。周公子雖然不是原來的樣子了,但是他身上的味道沒有變。鬆鼠怕自己認錯了,就偷偷地跟來看周公子。”

周慈惜淚流滿麵地看著易行:“道長可否再幫我問問阿球,那個救它老神仙叫什麼名字,我要立一塊牌位,天天上香。若有一天有錢了,定要為老神仙起一座廟,塑上金身!”

我在心裡一笑,什麼老神仙。鬆鼠快死的時候遇上的,十有八九是個和我一樣的丹修。他煉丹所需的材料不能親自摘取,需要鬆鼠幫忙,方才忽悠鬆鼠與他同行。我們丹修一般身手都不敏捷,抓不住樹上的活鬆鼠。下套抓捕是損德行之事,不能為之,且尋常鬆鼠也野性難馴。恰好被他撿到快死的又是被人養熟了的阿球,他救治阿球後,阿球幫了他的忙,他又送了阿球脫胎成靈的丹藥。一啄一飲,互無虧欠。但都又是對方的福緣。

總之,周生與阿球,阿球與那不知名的丹修,都算一段奇事。

我就喜歡看到這樣的事情。

周慈惜抱著阿球,繼續又哭又笑。易行挪到我身邊:“師叔,我們走吧。”

我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