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湛黯然道：“是家兄。”

我露出愕然表情：“是大公子？”

經湛哀傷地搖了搖頭：“是我三哥。”

我痛心並震驚地道：“三公子？怎麼會！”

經湛的聲音沙啞了：“三哥他……一向是我們眾兄弟中最純善溫厚的，誰也想不到會……”

和初與自持都出聲安慰，我跟著附和，再旁敲側擊，總算套出大概。

經湛少爺的這位三哥，個性溫吞，唯喜讀書，平素絕少出門，隻在家修身養性，看書作畫，品茶寫詩。忽而有一天，眼珠赤紅，身冒黑煙，發魔了。

經湛啞聲道：“家祖家父都一向說，三哥乃我們這一代中心性修為最高的一個，怎麼會……”

和初道：“魔孽狡獪，非令兄之過。邪魔喜祟者，正是品潔性純之人。”

經湛哽咽：“竟是因為我三哥人太好了麼。懇請諸位相助。不除滅此魔，令我兄長恢複，我經湛誓不為人！”

我附和著和初等人再一通寬慰，心中卻有些疑惑。

這位經三少爺的魔症，經氏合全族之力，也無可奈何，要廣發帖子求助。若真是個魔附了他的身，這魔的道行很不錯了，何至於要附身吸一個修為平平的年輕人？

經家是俗世修，所依憑的，隻是他們的仙家血脈。可傳了這麼多代，血中的仙氣早不剩多少了，隻是較凡人略高，修為稍好一些的都是看不上的。

我略琢磨了一下，感覺這事大概有三種可能——

其一，經氏手裡，有什麼特彆的寶物，惹來覬覦。經湛口口聲聲隻說他三哥心性好，人純善，看來這位三少爺的功法不怎麼樣，被挑中當了軟柿子，拿捏逼迫經氏交出寶貝。

其二，這位經三少爺並不是被魔所祟，而是自己練功走火入魔。從經湛的話語裡來看，他總共就兄弟四人，一個娘生的，經湛是老小。這位三少爺身為經氏宗主嫡子，上有兄，下有弟，不上不下在半中間當夾心餡兒。看經湛舉止言談，定是時常接人待物。弟弟如此，難道哥哥就截然相反生性寡淡，甘願窩在家裡跟個小姐似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據我的經驗，越是不聲不響看似平靜的，內心往往越炙熱激烈。或許他也想出類拔萃，飽受注目，想令眾人刮目相看，四處尋求方法捷徑，一不小心，一個失誤，出事了。

其三，經氏這樣的世家大族，內裡往往諸多波濤湧動。經湛之父掌一族大權，俗世中顯赫如同王侯，在江湖乃至道門中，威望也是數一數二的。經氏全族的人就都心悅誠服看他享受這等風光？沒誰尋思過為啥這貨可以我就不能？堂堂經氏宗主，親兒子發魔了，他束手無策四處求助，無論最後此事如何解決，名聲都必有所損。且據我所知，經湛之父並非他那輩中的嫡長子，乃是修為品行威望都出類拔萃，被族中長輩們扶上宗主之位。有此事跡在前，單經湛兄弟四人，就各自沒有一些活潑的小心思？

我越思量越覺得這事可挖的點甚多，正要再套套經湛的話，易行拉了一下我袖口，經湛回身道：“幾位，前方便到了。”

其餘人的神色都不由得肅然了起來，我亦咽下嗓子眼裡的話，沉默相隨。踏進一道門，門扇在我們身後吱呀呀合攏。刹那間，空氣陡然寒涼，滿目瑩綠。一道白石鋪成的小路宛若玉帶向前方延伸，兩側都是桐樹，枝乾若玄鐵，葉色如碧玉。我之前在仙界見過這種樹，名字好像叫凝碧，三百年才可成樹，六百年開一次花，沒想到經府竟然有，而且是兩大排。

樹下長草細柔，光澤如同絲緞，散發著淡淡幽香，亦是仙草。

四周無其他花木，亦不見屋舍樓閣，但清涼的空氣中，卻有一種彆樣的婉約。

和初輕聲道：“這裡莫非是雲瓊仙子昔年居處？”

經湛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