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一張玉床,垂著素白紗帳,床上無被褥,唯有一方玉枕。牆壁白中泛出一些淺淺的藍。
易行道:“這屋裡好香,弟子聞了覺得心裡清亮了很多,沒再嗅到腥氣了。”
支存鬱環視四周:“並未見有熏香的物事,香味何來?”
和初、經老爺、自持和我都沒吭聲,我那傻師侄立刻認真地道:“可能是這屋子裡的東西帶香味。”
支存鬱挑眉:“也或許是那女子身上的味道。唉,本當是粉蝶豔,卻竟是水琉璃。”
易行眼神迷惘:“如果是妖精身上的味道,為什麼其他屋子沒有?”
支存鬱仍是一臉正經地回望他:“這裡是臥房。”
我咳嗽了一聲,易行滿臉疑惑:“可……”
經老爺清了清喉嚨:“支世侄以粉蝶豔,水琉璃幾字比擬妖邪,老夫以為,都不甚恰當。”
支存鬱一揖:“小侄失言了,經伯父及諸位前輩道友恕罪。”
我趁機示意易行隨我在屋中查看。窗邊有一隻花紋奇特的大貝,下麵接著三根珊瑚柱,立著如同一張小桌,甚是有趣。我走到近前摸了摸其表麵,大貝的上殼竟自行緩緩張開。
上蓋的內裡嵌著一塊鏡子,鏡麵如同琉璃,映出我和易行的臉。
原來這隻貝竟是用來當梳妝台的!貝殼的下蓋內有一個盒子,白玉質地,鑲嵌著各種彩寶,相當閃眼,看來是個梳妝盒。
我小心翼翼將其取出,盒上掛著一把頗精巧的小鎖,易行拔出一把匕首要削,我趕緊攔住,摸出一根挖耳勺,變得細了些,在鎖眼中撥了幾下。
啪嗒,鎖開了。
和初他們已經聚了過來,支存鬱道:“相道友好手法。”
唉,貧道掙紮活到現在,經過了多少不易,會點這種小技算什麼。
我淡淡道:“法術不精,隻要用笨辦法了。”將盒子放在一旁桌上,退開兩步,一撚訣,“起——”
盒子紋絲不動。
我再念訣,旁側和初的衣袖似乎動了動。
盒蓋開啟。
盒子中,沒有珠寶首飾,隻有一疊紙。
紙上歪歪扭扭,寫滿了字,如同一個幾歲孩子的筆跡。字最多的一張上東倒西歪地題著兩句話——
歎妾身是妾,恨君竟為人。
恨字被抹了一下,似是寫完不想用這個字,但又找不到彆的來代替。
經老爺道:“看這句話,題字之女既恨那男子竟是個人,又恨自己是妾,妾者通妃,看來她仍可能是幻始的魔妃。”
支存鬱道:“這妖精字都寫不好,能把一句話整出幾個意思麼?在下覺得,大概隻是感慨為什麼自己是妖,情郎是人。”
我點點頭。
經老爺翻翻剩下的紙:“那這些又如何解釋?”
那些紙上隻反反複複寫著郎、郎、郎……君、君、君……
“這分明就是妖精在魔君和情郎之間搖擺掙紮。”
我道:“也可能她隻是想練字,想把郎君兩個字寫得好看點。”
支存鬱道:“在下聽說,魔妃稱呼幻始魔頭,並不喊君上。”
經老爺瞪起眼:“喊什麼?”
喊什麼?
我記得大多數是“你這沒良心的”、“冤家”、“死鬼”之類……
和初道:“貧道記得,典冊中記錄,幻始父子兩代統禦群魔效仿人間製式。魔妃稱魔王應如俗世嬪妃一般,是稱陛下。”
這麼扯?
貧道其實常常看看關於自己的書。過了太久了,細節都模糊了。
經老爺目光落回那堆紙上,我冷眼旁觀,覺得他和支存鬱之間有些奇怪,支存鬱是經氏請來的客,且得稱呼經老爺一聲世伯,但從剛才到現在,他一直明裡暗裡在和經老爺抬杠嗆茬。
一個世家子弟,不應該這麼不會來事。
我和稀泥地一歎:“不論如何,看這些字跡,這妖精竟也有幾分少女之癡。”
經老爺瞳孔一縮,淩厲目光掃向我:“妖邪就是妖邪!”
我摸摸鼻子,不多說啥了。正要再繼續搜索,易安匆匆掠了進來:“幾位前輩,師叔祖,師叔,外麵有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