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其妙成了“已婚人士”的賀楚洲對此倒不是很在意,畢竟該汗流浹背的人也不是他,而是清醒之後的裴悉。
那麼個眼裡容不得沙子的人,等意識到自己錯亂期間都乾了什麼,不定膈應成什麼樣。
至於家屬問題,人是他送來醫院的,總不可能真扔在醫院不管,聯係不到真家屬,也就隻能先由他這個假家屬帶回去了。
可現在這樣怎麼哄都哄不好算個什麼事?
他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方向盤,回憶著從前哄賀靄月的法子,在裴悉身上挨個試驗。
“奶茶喝嗎?給你加半杯那什麼鹽還是泥。”
“吃不吃蛋糕?”
“新裙......新衣服要不要?”
“帶你去商場坐坐觀光小火車?”
沒用。
沒一點用。
說了半天,回應他的隻有車載音樂裡沙啞的女聲。
賀楚洲放棄了。
哄不好就哄不好吧,愛氣就氣著吧。
左右就一晚上的功夫,明天讓助理聯係上賀家把人送走就沒他什麼事了。
二十分鐘後,車子穩穩駛入市中心一處高端住宅區,在一棟彆墅的私人停車位停下。
賀楚洲熄火下車關上車門,正要鎖車,發現副駕那邊久久沒有動靜。
他奇怪地從車前繞過去,拉開車門,他帶回來的病人還坐在副駕駛位不挪窩。
裴悉交握著雙手坐姿規矩,垂著腦袋,從賀楚洲的角度,隻能看見他白淨的一點側臉和悶悶鋪下的睫毛。
河豚轉世麼氣性這麼大,賀楚洲也是服氣了,把著車門好聲好氣:“咱們先下車怎麼樣?”
裴總依舊選擇保持沉默。
“這裡光線不好,要氣回家氣去?”
“不然再帶你出去兜兩圈?”
“你打算在這裡坐一夜?”
“公主請下車?”
幾次三番,賀楚洲情緒裡終於多了些不耐,索性俯下身去,手掌托著裴悉的臉強製他看向自己:“祖宗,我都道過歉了,你到底還在氣什麼。”
裴悉下頜貼著賀楚洲乾燥溫熱的掌心,睫毛幾顫後掀起,終於開了尊口:“你就是想跟我離婚。”
……這茬怎麼還沒有過去?
賀楚洲皺著眉頭要說什麼,結果一對上裴悉視線,愣是一個字也吐不出來了。
天性使然,即使記憶出了問題,裴悉的麵部情緒波動也不會太過外露,神色始終淡淡的,帶著從骨子裡透出的清冷。
然而僅僅是靠眼神和語氣的細微變化,他也依舊能將情緒傳達得淋漓儘致,甚至比大開大合的表達方式更直擊人心。
比如現在,他話音裡的低落和眼底的難過輕而易舉就讓賀楚洲莫名有了一種“我真是該死”的錯覺。
剛升起的那點兒不耐立馬就煙消雲散了。
算了,賀楚洲想,我跟一個腦袋出了問題的病人計較什麼?
“誰要跟你離婚誰是狗行了吧。”
他鬆開手,順便幫裴悉把腦後翹起的一縷頭發壓下去:“真是忙忘了,這不你一個電話我就飛奔著接你來了嗎?保證沒下一次了。”
裴悉沒有立刻回答,但眼神有了明顯的鬆動。
眼見有希望,賀楚洲再接再厲:“不然一會兒回去我就給你寫個保證書,蓋章簽字那種,現在不氣了行不行?”
裴悉:“......不是這個。”
賀楚洲沒聽明白:“什麼?”
裴悉態度軟化下來,又多了一絲彆扭,悶聲道:“不是因為這個。”
賀楚洲揣測:“不是因為我忘記接你才生氣?”
裴悉小幅度點頭。
賀楚洲:“那是為什麼?”
裴悉抬眼重新看著他,聲音不大,但字句清晰:“你剛剛叫我裴總。”
賀楚洲:“?”
裴悉:“兩次。”
賀楚洲:“??”
這有什麼問題,不叫裴總叫什麼?
賀楚洲說實話不太能理解,卻在想反問時忽然福至心靈。
在裴悉現在的認知裡,他們已經結了婚,而夫妻之間關係親密,理所應當也應該有更親密的稱呼。
就像突然被家長叫大名預示著即將挨揍,夫妻之間突然來一句這麼生疏的稱呼,不是情趣就是陰陽怪氣吵架的前奏。
從目前情況來看,很顯然,在裴悉編纂的記憶中沒有這麼一項情趣。
可是不叫裴總,那應該要叫什麼?
他哪裡知道裴悉給自己這個“老公”安排了一個什麼樣的人物設定?
對了,老公!
“隻是開個小玩笑而已。”
他盯緊了裴悉眼睛裡的情緒變化,連猜帶蒙:“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