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楚洲在他開口的瞬間就認命了。
初秋的天入了夜溫度也不高,人剛從醫院出來,看起來又這麼弱不禁風,這麼來來回回地跑,彆腦袋還沒好,又被風嗆得感冒了。
不就500字的保證書,寫就寫吧,網上範本應該挺多,隨便抄一個就完事了。
“賀星星撞了垃圾桶,我在收拾。”
他毫無心理負擔地將鍋扔到狗子身上,收起手機走過去,隨手摸了把裴悉半乾的頭發:“怎麼不吹乾就出來了?”
裴悉聲音也像浸了水汽,帶著股潮濕軟綿的味道:“我沒有找到吹風機。”
不躲不閃乖乖任摸的姿態讓賀楚洲突然手癢,索性又揉了一把:“應該是被我放房間了,過來吧,給你找。”
細軟的發絲,手感意外的好。
裴悉跟在他身後走進房間,看著他從床頭櫃子裡拿出一隻白色吹風機,問:“楚洲,你的保證書寫完了嗎?”
賀楚洲就知道他不會忘,彎腰將插頭插進插座,又將吹風機遞給他:“剛跟人談工作去了,馬上就寫,你先把頭發吹乾。”
裴悉說:“好。”
賀楚洲打算先去書房找張紙,剛走到門口,又被裴悉叫住。
他回身:“找不到開關?”
“不是。”裴悉將空著那隻手虛虛放在肚子上,似乎在感受:“我好像好久都沒有吃過東西了。”
“楚洲,我好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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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客廳相連的開放式廚房,賀楚洲站在冰箱前挑揀食材。
剛出院的人身體虛弱不宜重口,最好吃點清淡的,煮個海鮮麵應該差不多。
賀楚洲燒開水下了一把麵,聽見隱約從房間裡傳來的呼呼風聲,發現這個晚上過得實在玄幻。
他把裴悉帶回了家,正在給裴悉煮麵,一會兒還要去給裴悉寫保證書。
嗬,獵奇程度不亞於奧特曼跟美國隊長求婚了,說出去誰能信。
一旁手機突然震動,他看了眼來電顯示,劃下接聽:“乾嘛?”
脆生生一聲“哥”從聽筒裡蹦出來,賀靄月大半夜的不知道在興奮什麼:“你忙什麼呢?”
賀楚洲漫不經心:“誰跟你說我在忙?”
賀靄月:“那你們這些‘總’不是一天到晚都很忙的嗎?”
賀楚洲:“沒事掛了。”
“哎彆彆!”賀靄月連忙阻止,嘻嘻笑了兩聲,語氣討好:“有事啊有事,你親愛的妹妹有一丟丟小事想要請你幫忙。”
賀楚洲把火關小:“什麼小事,又要我幫你做試卷?”
賀靄月義正嚴辭:“怎麼可能?這周的試卷我全做完了!”
賀楚洲挑眉瞥向通話界麵,懂事了?
賀靄月:“其實是奧數練習冊啦,還有兩個單元我實在寫不動了,哥,救人一命勝造——”
賀楚洲:“給媽發消息了。”
賀靄月:“浮屠……”
賀靄月:“啊?”
賀靄月:“啊啊啊啊啊啊啊!”
賀靄月:“賀老大!你怎麼可以背後捅刀不講武德!”
賀楚洲:“賀老二,你講過?”
“好好,玩兒互相傷害是吧?”
賀靄月態度秒變:“信不信我立馬跟媽說你金屋藏嬌,等媽上門發現你其實還是條大齡單身狗,直接炮轟你三天三夜!”
賀楚洲早對她這些小打小鬨免疫了,扔下一句“隨你”後乾脆利落掛了電話。
麵出鍋,他盛碗端上桌,裴悉也拉開門踩著不合腳的拖鞋慢吞吞出來了。
吹乾的頭發鬆軟遮住額頭,讓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小了好幾歲,好一派長身玉立,膚白貌美。
賀楚洲偏頭看見他,想到剛才賀靄月的威脅,無言扯了扯嘴角。
金屋藏嬌,從某些比較清奇的角度來說,賀靄月確實也是蒙對一次了。
“過來吃吧。”他將筷子搭在碗上。
裴悉走近坐下,看著麵前飄香四溢的一碗海鮮麵,又抬頭看看賀楚洲,神色之間浮出幾分迷惘。
難不成是對海鮮過敏?
賀楚洲:“吃不了就給你做彆——”
裴悉:“楚洲,你什麼時候會做飯了?”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被打斷的賀楚洲話音停頓了幾秒:“什麼?”
裴悉重複問道:“你什麼時候學會做飯了?”
一直都挺會做飯的賀楚洲沉默片刻,拿不定答案:“我……應該會嗎?”
裴悉搖頭:“不應該,一直都是我做飯給你吃的。”
行,明白了。
賀楚洲麵不改色:“我就會這一個,還是你花了一個月教會我的,你忘了?”
裴悉一愣:“我?”
賀楚洲:“對,你。”
裴悉微微睜大眼睛,過了好一會兒,才半懵不懵地喔了一聲。
確實不太記得,不過這很合理,不是不能接受。
他在心裡圓好邏輯,低頭專心致誌吃麵,而又一次蒙混過關的賀楚洲盤則是算著要不要趁現在去書房抄一份保證書。
期間抽空回了幾條工作的消息,等察覺哪裡不對勁時,裴悉已經快將整張臉都埋進碗裡了。
“嘖,乾嘛呢?”
他趕緊伸手捏著人後脖頸撈起來:“是有多難吃,吃得想死?”
裴悉吃了大半,剩下的吃不了了,被撈起來後就擱了筷子,垂著眼懨懨摁著眉心揉:“沒有想死。”
聲音也比剛才更有氣無力。
賀楚洲真怕一鬆手他就要砸進碗裡洗頭了,用另一隻手將碗挪開:“那你這是個什麼說法?”
裴悉:“頭暈。”
他聲音很小,含糊得像咕噥,賀楚洲沒聽清:“什麼音?”
裴悉應該被他捏得不舒服了,歪了歪頭從他手底下逃開,又反手過去主動抓住他的手拉到麵前,將額頭貼上去。
寬厚的掌心乾燥溫熱,這讓裴悉覺得很踏實,就握住他將整個腦袋的重量都壓了上去,閉眼:“頭暈,不舒服。”
這次賀楚洲聽清楚了。
但比語言闡述更直觀的是手底下明顯高出正常體溫的溫度。
“不是,你怎麼回事?”
他皺緊眉頭:“什麼時候發燒了,怎麼現在才說?”
裴悉吐字黏著:“我以為是餓的,吃點東西就會好了。”
賀楚洲:“不吃東西能把人餓得發燒?你什麼拐彎抹角的腦回路?”
“隻有頭暈,不知道發燒了。”
裴悉在他掌心裡轉了個麵,朝向他低聲:“楚洲,我很不舒服,你彆凶我了。”
賀楚洲:“……”
這也算凶了嗎?
算了,他還能說什麼。
隻能一聲長歎後哄了句“沒凶你”,再把人抱回房間放上床。
主臥的床。
畢竟誰也不知道“男主人”發現自己沒睡主臥又會鬨成什麼樣。
測過體溫確定是低燒後,他從藥箱找到退燒藥,又去廚房倒了杯水回來守著人吃完。
“醫院怎麼回事,隻管大病不管小病?都沒好利索就那麼爽快放人出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