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他很少有這樣毫無保留宣泄情緒的時候,已經難過到了極點,眼淚止不住地滾落。
睫毛濡濕,呼吸急促,極力保持冷靜的聲音裡依舊是壓抑不住的哭腔。
“賀楚洲,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賀楚洲慌了神,顧不上手有多疼,手忙腳亂地幫他擦眼淚:“沒啊,沒有不要你,彆亂想。”
“就是我最近......呃,最近工作忙,可能沒辦法一直照顧你,想著送你回家去住一段時間,對,就住一段時間。”
裴悉太能哭了,眼睛裡像是裝了個水龍頭,賀楚洲哄的還不夠他往外流的。
隻是他連哭得過分安靜,緊咬著唇瓣不會發出一點聲音,除卻偶爾吸氣時帶著輕顫和哽咽的呼吸。
賀楚洲束手無策,甚至已經有了打個電話求助楚女士的想法,黔驢技窮之際,他無意看到了裴悉推他時手裡捏著的那張紙。
是他書房抽屜裡的那一摞便簽紙。
原本平整的紙麵被捏出許多道褶皺,但依舊可以看清上麵用公整漂亮的行楷寫下的內容。
是一份保證書。
是裴悉在車上承諾他的,絕對不會拉黑他的保證書。
乍起的一絲波瀾蕩過心口,有點酸,有點軟,像被初生的小動物腦袋拱過的感覺,微微發脹。
他盯著保證書看了幾秒,終於閉眼長吐了一口氣,在抽走那頁紙的同時,掌心貼上裴悉的後背。
輕輕一扣,就把人摟進了懷裡。
“行,不想回去就不回去吧。”
想留就留下吧。
他抱著裴悉,讓他可以靠在自己肩膀上:“是我的錯,應該提前跟你商量的。”
家裡多個人也不占什麼地方,反正現在的裴悉這麼乖,就當真接了隻貓回家吧。
“彆哭了,一會兒眼睛要哭腫了。”
裴悉被順著背脊耐心十足地哄了許久,總算慢慢平複下來,回抱住賀楚洲,默默無言地將眼淚全擦在他肩上。
賀楚洲鬆了口氣,大掌扣著他的後頸揉了兩下:“不難過了?”
裴悉好半晌才悶悶嗯一聲。
賀楚洲:“那就回房去把頭發吹乾?一會兒出來喝點醒酒湯再休息。”
裴悉又不答話了。
過了好一會兒,才甕聲甕氣問:“你真的想養貓嗎?”
“沒啊。”賀楚洲無奈:“哪有貓給我養。”
裴悉:“不是跟朋友說要接一隻很漂亮的三花嗎?”
“這不已經接到了麼。”
賀楚洲拍拍他的背:“好了裴三花,快去吹頭發了。”
“?”
裴悉抬頭:“裴三花?”
他眼淚乾了,可眼睫毛還沒乾透,眼眶和鼻尖的紅色也沒有消退,和周遭的皮膚對比鮮明。
賀楚洲想起以前聽人說過三花貓是貓界大美人,覺得這稱呼安在裴悉身上還真是意外無死角的契合。
“是啊。”他半開玩笑地忽悠人:“老人說貓狗不能養太多,我養你養賀星星就夠了。”
裴悉愣愣哦了一聲。
沒過會兒想到什麼,又認真對賀楚洲補充:“放心,我不打狗。”
*
*
裴悉在賀楚洲的監督下吹乾了頭發,喝了醒酒湯就回房間了。
但賀楚洲洗完澡進去就發現他並沒有躺下,而是靠坐在從床頭等待,見他進來了,勾勾手指示意他過去。
賀楚洲剛走近,麵前就被遞上一份保證書,附帶一支紅色簽字筆。
“我的已經簽好了。”
裴悉點了點櫃子上賀楚洲昨晚寫的那份,上麵多了一個紅色簽名,是裴悉的名字。
“還挺有儀式感。”
賀楚洲接過裴悉那份,在落款裴悉的名字旁邊龍飛鳳舞簽下自己的大名。
裴悉將兩份保證書收起來,拉著賀楚洲在身邊躺下,鑽進他懷裡,默默將他的手橫在自己腰上。
一種很沒有安全感的姿勢,希望賀楚洲可以抱著他睡。
至於賀楚洲,一回生二回熟,他打算故技重施,和昨晚一樣等裴悉睡著了就走。
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今晚的裴悉沒那麼好糊弄了,每當賀楚覺得他睡著了準備撤退時,輕輕一動他就會立刻睜眼。
像隻警覺的鹿,又或者也許,是賀楚洲給裴岩鬆打的那通電話給他留下的後遺症。
總之幾次三番下來,賀楚洲放棄了,長臂一收抱住裴悉,一下一下輕輕拍著他的後背:“我不走,睡吧。”
夜漸深,兩道呼吸在相擁中逐漸平穩,綿長。
賀楚洲夢見自己真養了隻長毛三花,鬨騰又粘人,睡覺的時候老愛往人懷裡鑽,少擼一下就要扯著嗓子喵喵叫。
賀楚洲被磨得沒脾氣,迷迷糊糊感覺日光大亮,下意識也是去捂“小貓”的眼睛,嘴裡含糊地低聲哄著。
結果下一秒就被一腳踹下了床。
他裹著半條被子坐在地上,大腦空白,懵逼地抬起頭,意外對上了一雙怒氣沉沉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