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拉是琬城最炙手可熱的酒吧。
無論是環境還是服務,它都屬行業一流,各類娛樂項目層出不窮,每個夜晚都是城市年輕人最熱衷的聚集地。
賀楚洲帶人回家換下了一身正裝才過來,兩人從正門入,穿過燈紅酒綠的大廳,來到角落一處寬敞的卡座。
半高的綠植隔斷隔絕了身後不少粘著在兩人身上的目光。
卡座裡已經坐了不少人,都是吳青身邊那些遊手好閒不務正業的陪玩。
賀楚洲到時,這位夜場王子正嘴裡叼著小情人喂到嘴裡的鴨舌,手裡抱著手機在那兒可勁兒敲字。
等他敲完了,賀楚洲就感覺兜裡又嗡嗡兩聲。
“行了,人都站這兒了,還催。”
室內空調溫度有些高,他脫了外套隨意拿在手裡,隻穿著裡麵一件深色休閒襯衫。
優越的身形比例在飽和過高的燈光下有種說不出的吸引力,鬆弛又撓人。
吳青身邊的小情兒換了一個,這次這個明顯不如上次的安分,眼睛在賀楚洲出現時就牢牢黏了上去,一直沒挪開。
吳青神經大條沒發現,見左等右等終於把人等來了,立刻拿起茶幾上一副造型奇特的眼鏡就湊上去:“見過這個沒,沒見過吧?”
“來,哥給你介紹一下,最新的4d投影眼鏡,高科技大製作,帶上就能——嗯?你還帶了人啊?”
他後知後覺發現賀楚洲身後跟著道人影,偏頭一瞧,待看清是誰,兩眼珠子謔地瞪大。
“裴悉?我艸裴悉?!”
他呲牙咧嘴,壓低了聲音滿臉見鬼:“你什麼情況?怎麼把他給帶過來了?”
“不是,你怎麼把他帶過來的?他怎麼肯跟你過來的?”
“我做沒做夢,做沒做夢?可我這還沒開始喝呢。”
賀楚洲:“勸你彆問,問就是路上碰上了,順道一起過來吃個飯。”
吳青不可置信:“順道?順道?雞和黃鼠狼順道你倆也不可能順道啊大哥你擱這兒胡言亂語是在糊弄誰當我是沒長腦子嗎?”
賀楚洲:“讓讓先,擋道了。”
吳青:“……”
他後撤一步,眼睜睜看著賀楚洲把那位遠近聞名的高嶺之花帶到座位坐下,人都要被這陣滾滾天雷劈成傻狗。
不過很快他就發現了,現實沒有最雷,隻有更雷。
——賀楚洲這廝竟然戴了手套在給裴悉,拆,鴨,頭?
“不是,寧有病啊?”
他嘴角抽搐,一時都不知道該先罵賀楚洲拆鴨頭的行為,還是先罵賀楚洲在給裴悉拆鴨頭這件事。
“需不需要給你整個鴨八件?”
“這是鴨頭不是螃蟹,直接啃能給紮死還是怎麼?”
賀楚洲言簡意賅:“臟手。”
吳青:“……”
不對勁。
有問題。
絕對有問題。
這老壁燈給人下降頭了?
他將目光投向賀楚洲身側,裴悉坐在那裡眼簾輕垂,眼神專注看著賀楚洲拆鴨頭,神態舉止無不透露著不尋常的安靜乖巧。
這跟他認識的那個裴悉簡直判若兩人,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裴悉打哪兒來的孿生兄弟。
“那個,裴總?”
他試探地叫了聲。
然而後者隻是掀起眼皮不鹹不淡看了他一眼,不過片刻便垂下繼續看賀楚洲拆鴨頭。
這股目空一切藐視眾生的清冷勁兒又和往常一般無二了……
不是,究竟怎麼個事兒?
吳青糾結得要死,更好奇得要死,可惜賀楚洲眼下沒空搭理他。
拆完一個鴨頭,他將裝著肉的盤子推到裴悉麵前,遞給他一雙一次性筷子:“來吧,嘗嘗看喜不喜歡。”
裴悉接過筷子,夾了一小塊放進嘴裡。
賀楚洲:“怎麼樣?”
裴悉緩慢咀嚼,咽下,眸光小小亮了一把:“很香。”
賀楚洲看他一幅接觸到新大陸的模樣,嘴角輕快彎了彎:“現在有胃口了?”
裴悉點點頭:“嗯。”
賀楚洲:“那就多吃點,慢慢吃,不夠再叫,我都給你拆。”
無論何時何地,裴悉吃東西總是斯斯文文的模樣,慢吞吞三個字放在他身上,無非就是延長了讓旁觀者賞心悅目的時間。
燈光隨著音樂律動,不斷掃過他的額頭,鼻尖,偶爾在眼下映出長睫根根分明的陰影。
漂亮,安靜,乖巧得不可思議。
人影錯雜燈火喧囂的環境,他對周遭一切都保持著漠視的態度,卻唯獨願意對他溫聲細語,滿心依賴待在他身邊。
像隻被富養寵壞的貓,在家時竄上竄下窩裡橫,出了門就對陌生世界充滿防備,一步也離不開人。
賀楚洲看著這樣的裴悉,心頭好似被什麼輕輕撓了一下,本就堆砌不穩的地方又悄無聲息塌陷了一塊。
深邃英挺的眉眼在昏暗的光線下軟成一片,心血來潮般,他忽然低聲開口:“心心?”
這是繼裴悉糾正之後,他第一次主動這樣叫他。
並不生僻的兩個字親昵地疊在一起之後,遠沒有想象中那麼難以出口,反而有種難以形容的,唇齒悄然流過細微電流的微妙觸動。
這種感覺在裴悉抬起頭望向他,尾音疑惑上揚的一聲“嗯?”之後尤甚。
唇角不受控製地勾起,他心情很好地問:“要不要吃蝦,還有河蟹,都給你剝一點好不好?”
裴悉看了眼擺盤裡色澤鮮亮香味四溢的小龍蝦,又看看賀楚洲,最後點了點頭:“好。”
賀楚洲將一整盤蝦撥到自己麵前,像個溺愛孩子的家長,美滋滋踐行投喂大計。
吳青在旁邊就這麼圍觀著,一張嘴從始至終就沒合攏過。
什麼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