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程小瑜的經紀人,這幾天我跟著陪練,能夠脫稿說台詞。”向薇補充道。
東哥遲疑地看向戴鴨舌帽的女生,後者無所謂的聳聳肩,表示自己無意見。
另一位男評審回道:“那就讓她試試吧。浪費時間也不差這一會的功夫了。”
但話裡的意思透露著他顯然對程小瑜她們不抱什麼希望。
東哥想著也是,最後一個也不耽誤什麼時間,沒準有驚喜呢?
這幾天執行導演催得也緊,崔宅的置景到收尾階段了,演員必須到位,不然每天都是上萬的損失。
“那就來吧。”
向蕾給了程小瑜一個堅定的眼神,眼中要表達的情緒不言而喻。
程小瑜接收到她的鼓勵,從要被取消麵試的惶恐、事情不受控發展的驚慌,再到向蕾的挺身而出,她像漂泊無垠的浮萍抓到樹樁似的,有了主心骨。
向蕾暗示得沒錯,如同她們在狹小的出租屋裡無數次演練過的那樣,正常發揮。
程小瑜脫下外套,做了個深呼吸。
她錯過了對麵三個導演包括場務看到隱藏在外套下她著旗袍的身姿時眼前一亮的表情。
二人走到燈光中,向蕾雙眼炯炯地盯著她。
程小瑜不由心神更定,跪在地板上,閉眼調整情緒。
在聽到打板響後,再睜眼,氣質勃然一變,眼底的倔強,眸中閃過譏諷,嘴角也勾起冷笑,活脫脫變了一個人。
向蕾知她已入戲,直截了當接起台詞。
就像她們預設的一樣,精心設計好的走位讓評委全程都能正麵觀察到程小瑜表情的變化、
情緒的控製加上肢體語言,逐漸把觀賞者都拉入戲中。
“我呸,你個王八蛋的下流坯子短命鬼,下輩子都彆想碰姑奶奶一根毫毛!”
程小瑜慢條斯理、神情不屑地說出這段台詞,彷佛此刻並不是在肮臟汙穢的出港碼頭,而是在燈紅酒綠的舞會上第一百零一次拒絕追求者。
這一段向蕾和程小瑜激烈討論過,都認為性烈如崔幼娘絕不會像受屈辱的溫室小花般,麵對失敗者會情緒失控的大吼大叫。
這樣的處理明顯激起了鴨舌帽女生的興趣。
她把手機放下,單手撐腮把視線固定過來。
“田明成,你與我大哥五歲結識為友至今也有...十幾年,當初田家布行資金周轉不過叫天不靈叫地不應,已在破產邊緣,是我哥豁出臉...給田家做、做擔保,你才有機會到日本留學。日本人就教會你了恩將仇報、忘本負義、殘害同胞?”
程小瑜起初一字一句、緩緩地說道,崔幼娘在已受內傷、口流鮮血的前提下,大段的對話不可能是中氣十足一口氣連貫的說完,氣息不穩聲音漸強漸弱才符合受傷之人的吐字邏輯。
說到後邊的“忘本負義、殘害同胞”時又疾言厲色起來,臉色灰暗慘白但神情堅毅,在崔幼娘心中,忘本負國泯滅大義之事遠比背叛崔家讓她更為憤怒。
越到情緒起伏最大時,程小瑜更入戲狀態越好。
有血有肉有靈,無論是與仆人訣彆的悲傷還是跳海時的決絕,切換得毫無痕跡、天衣無縫。
墜海的最後時候,程小瑜閉著眼放任自己往後倒下。
這一刻她顧不得想身後是不是有軟墊能夠接住身體、會不會跌傷跌痛,腦中真的一幕幕閃回著她讀過的崔幼娘短暫又燦爛的一生——
豆蔻時的純真無邪、少女時代的家破人亡、通理救國,她不僅僅是書中幾千幾萬個字拚湊出來的文字內容,而是真切地躍然於紙上、靈動地活在每位書迷的腦海裡。
“啪啪啪——”場務忍不住鼓起了掌,但看到沒有人附和又訕訕地放下。
緊接著人群有人接力鼓起掌,卻是那鴨舌帽少女。
此時她已把帽子拿下,露出一張姣好的臉龐,滿是讚許之意。
東哥也回過神來,程小瑜的表演把他倆都震住了。
程小瑜沒有感受到疼痛,睜開眼,是向蕾牢牢接住了她。
向蕾看到程小瑜閉眼前的神情就已明白,她這次是豁出去了,無論什麼樣的後果,她真的活成崔幼娘、活出了崔幼娘。
為夢想燃燒綻放的人,披星戴月無所畏懼,在漫長的黑夜後終會發光。
程小瑜眼角還掛著淚,聽到掌聲後帶著一絲不好意思但又興奮的朝著向蕾傻笑。
向蕾眼神溫柔起來,彷佛透過她在看某個人。
遂又把程小瑜懷入懷裡,摸著她的頭說道:
“你做到了,非常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