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夢來 卓宜,卓宜,我好想你。……(2 / 2)

每次看到程小瑜對演技的執著和追求,向蕾都會克製不住的想到卓宜。

如果她在,應該也是這樣,對夢想義無反顧和傾儘所有。

“好啦,你不哭鼻子我就跟你說個故事好不好?”

程小瑜趕緊望天,雙手扇風想把眼淚憋回去。

“我不哭,你快說。”

向蕾似乎是斟酌好一會,才緩緩開口。

“從前有兩個女孩,一起在同個大院裡長大。家長之間都互相認識,每天同進同出,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們是雙胞胎。好到什麼程度呢?五毛錢的雪糕都要分著吃,剩下最後一口誰都不肯再咬,寧肯讓它化掉也不會比對方多吃一口。”

向蕾抬頭看著天空。

星光稀疏,隻有偏南向的天狼星閃爍異常。

“慢慢地,大家都長大了。兩個小女孩都有了些變化。一個喜歡跳舞、唱歌,在大人的聚會裡永遠是最得誇獎、最受矚目的那個;另外一個女孩喜歡安安靜靜的,很不愛說話。但唯一沒有變的,是她們的友情。即使後來兩家大人都陸續搬出大院,各自上了不同的初高中,也一直保持著聯係。”

“安靜的小女孩以為,她們會一直在對方身邊,哪怕變成白發蒼蒼的小老太太也會買一根雪糕分著吃;誰結婚了,另一個人會是對方唯一的伴娘。”

“可是啊,她不懂另一個女孩燦爛笑容麵具下的千瘡百孔和鮮血淋漓,不懂她的無助和歇斯底裡。也許她應該懂的,在那麼多有跡可循的線索和細微末節裡,但她卻不願正視她的痛苦,像鴕鳥一樣把頭埋在沙子裡,不去聽不再理會,就好像沒有發生。”

向蕾開始是笑著,漸漸地又沉默下來。

她側過頭,右手輕顫著想下意識地從口袋掏出一根煙,卻摸了個空、

她在來橫店的前一天就把身上的香煙和火機都扔掉了。

從程小蕾的視線看著向蕾,她半張臉都隱在陰影裡。

分明沒有喊叫和流淚,隻是平淡的陳述卻像抽儘她的活力和生氣。

故事裡那個安靜的小女孩應該就是蕾蕾吧,可是另一個女孩發生了什麼呢?

程小瑜不敢問,隻陪著她沉默。

緩了一會,向蕾喉嚨滾動,似在忍住哽咽,開口有些嘶啞:“後來,那個小女孩不再痛苦了,她可以儘情做一切她想的事情,像夏花燦爛,如秋葉靜美。”

出租房內一片沉寂。

程小瑜乾張著嘴想安慰向蕾,無奈嘴笨,話到嘴邊怎麼都組織不出語言。

反倒是向蕾先從回憶裡掙紮出來。

“故事就結束了。沒有王子公主和鮮花,隻有兩小無猜和牽掛。”

“蕾蕾,對不起......”

程小瑜也不知道對向蕾來說這段回憶如此沉重壓抑。

她曾說過隻是來體驗演員的感覺,完成彆人的夢想,會不會做演員是那個愛笑愛唱歌跳舞女孩子的願望呢?

“沒有什麼對不起的。今天我們都累了,碗先放著吧。你馬上要進組了,去收拾收拾行李。我明兒一大早也得集合到組裡去,早飯你得自己解決了。”

向蕾如常的吩咐著回到房間。

她向來不喜歡散發負能量影響到彆人的情緒,更彆說今天是程小瑜開心的日子。

她把門關上坐在床沿,從行李中拿出錢包。

打開錢包入目的是向蕾和一個女孩子的合照。

兩個人對著鏡頭肆意大笑,大約是十七八歲的年紀。

向蕾把照片抽出來,背麵是一行娟秀的字體——“向蕾和卓宜,一輩子不分離”。

向蕾很害怕自己忘記卓宜笑著的樣子,所以特地把她們的合照隨身帶著。

噩夢中,她夢到的卓宜總是支離破碎,再看不到正臉。

傾盆大雨裡,卓宜像破布娃娃散落在坑窪的水泥地上,鮮血和雨水混雜著成一條細涓,向她的腳邊湧過來。

那一刻她失去了所有的反應,耳朵轟鳴如暴雷,心跳幾欲停止,幾乎要暈過去。

卓父卓母的尖叫慟哭,救護車閃爍的紅*藍*燈光,警察的警戒線是她那天最後的記憶。

卓宜的死上了當地的社會新聞。

新聞裡各路專家口誅筆伐、唾沫橫飛的討論著父母與子女的教育問題以及年輕一代人的玻璃心。

沒有人提到,哪怕隻是一句她的心理疾病和卓父卓母拒絕讓她去看心理醫生,隻因擔心親戚朋友的“風言風語”——

誰想用二十年養出一個抑鬱症瘋子?

向蕾在卓宜的葬禮上拿到她的日記本,她在短短幾行的遺書裡點名道姓留給向蕾。

卓宜在清醒的時候記錄著自己對表演的熱愛,自嘲著沒有去成電影學院,病好了也隻能先到橫店做群演開始自己的夢想;發作的時候隻有整頁整頁的我好想死;她在最後崩潰的日子裡也沒有埋怨向蕾的逃避,隻在最後一頁淩亂地寫著:

“向蕾,好好活著,替我去看這個世界。”

她拿著合照,不知不覺睡著了。

夢裡,她看見卓宜,站在大院門口那片野花從裡,穿著那條她最愛的明黃色碎花小裙,掛著燦爛的笑容朝她揮手:

“向蕾,大膽的做你喜歡的事情!不要忘了我!”

向蕾的淚一滴一滴的落在枕上,口中不停呢喃著:

“卓宜,卓宜,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