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不好意思，我來找個板凳，有嗎？”

“這裡有一張，你過來拿吧。”女孩看到是她，鬆了一口氣，指了指旁邊的塑料椅子。

“哎，你聲音...”向蕾覺得很熟悉，“你今天上午有沒有接到潘佳琪老師助理的電話？”

“噢是你啊，對，上午是我跟你通電話的。”女孩嘴巴還不忘塞著麵條，含糊的回道。“我是安東尼的助理，小棠。”

向蕾走過去，拿到板凳也不急著走，坐在她身邊：“你為什麼不開燈躲在這吃東西，不怕麵條弄到衣服上嗎？”

“一大早忙到現在，我隻有十分鐘吃飯時間。”小棠把外賣盒蓋上，毫無形象的打了個飽嗝：“不會弄到衣服上的，我每天都在這裡吃，習慣了。”

因為她的好老師覺得炒麵是低等工人階級吃的食物，所以不允許他的手下在工作室裡吃，被客戶見到會拉低“品味”。

小棠撇了撇嘴，忍住了吐槽的欲望：“你見過安老師了嗎？”

“不僅見過，還見識過了。”向蕾彆有深意。

“哈哈，我懂你的意思。哎你扶我一把。”小棠蹲太久有些腳麻。向蕾搭了把手把她拉起來，看清了對方的長相——二十出頭，頭發短到耳朵，染成一整頭的綠色，濃眉下邊是雙大眼睛，烏黑的眼珠，像算盤珠兒似的滴溜溜亂轉。

“發型不錯。”

“嘿，專門染這個顏色氣某人的。”小棠古靈精怪的，很是活潑。“你是潘老師新助理吧？平常都是另外一個男生。”

“嗯，對。今天剛來。”

小棠一臉羨慕：“真好。我聽說潘老師對工作人員很和善，應該不難伺候。不像我，天天水深火熱的。”既然都是助理，小棠也沒什麼顧慮，一吐為快。

“陸小棠！人呢！死哪兒去了？”尖銳的聲音從化妝室刺過來，小棠一溜煙的跑走。

向蕾也跟著進入化妝間。隻見安東尼叉著腰氣勢洶洶的訓斥：“不知道要忙啊，天天就知道偷懶！”

“我沒有偷懶，隻吃了不到十分鐘的午飯...”小棠低著頭嘟嘟囔囔的解釋，腳不停在地上劃來劃去，小心的表達抗議。

安東尼見她敢在客人麵前頂嘴，臉上掛不住，直接去擰她的耳朵：“反了你嘿，嘴裡不乾不淨說什麼呢。”

潘佳琪實在不想看他仗勢淩人的樣兒，出口解圍：“安老師，抓緊時間吧。”

安東尼這才繞過她：“要不是今天有貴客，看我怎麼收拾你。去，到樓下把衣服搬上來。”

“小蕾，你去幫個忙吧。”潘佳琪也借口讓向蕾出去。

“好。”她關上門，往步梯走著下樓。剛到轉彎口，就看見陸小棠坐在樓梯上抽煙。

向蕾坐在陸小棠旁邊，對方見是她遞過來一根煙：“抽嗎？”

她搖搖頭。好不容易下定決心戒煙，可不能現在破功。“你不去搬東西不怕他繼續罵你麼？”

“切，他化特效妝哪有這麼快。我抽完煙再搬也還來得及。”陸小棠撇嘴，安東尼的業務能力和水平她一清二楚。

“他應該是圈子裡有名的行家吧？”向蕾注意到安東尼將很多他和明星的合照貼在了大門口上。

“他是行家，擅長和女明星打交道的行家。”陸小棠脫口而出，又覺得在陌生人麵前失了言，沒有繼續往下說。

向蕾被挑起興趣，旁敲側擊的問道：“你是他徒弟吧？我沒見過誰對下屬敢動手動腳的。”

陸小棠長歎一口氣：“是啊。朋友介紹我到他這兒學妝發，當時年紀小也不知道看合同，稀裡糊塗的簽了五年的賣身契。每個月隻給底薪和餐補，但能學到東西也無所謂。”

可是時間長了她發現安東尼完全是在吃老本，沒有繼續學習新的技術和手法，很快就會江郎才儘。但是後來他發現在明星之間挑撥離間耍小心思，還能一直獲得工作機會，就更不在乎技術了。

也不是沒想過要走，對方就拿出合同壓她，要賠償一百萬的違約金。拿不出錢來，就老老實實的乾夠五年。

可陸小棠哪裡來的錢？隻好忍氣吞聲熬日子。晚上回到出租屋，再累也要擠出時間看視頻看論壇的學新知識，拿自己的臉做實驗；難得休息的日子就做兼職給更多的人化妝，嘗試不同的效果。

陸小棠一股腦吐槽完，心裡舒服了很多。她也不管向蕾會不會跟潘佳琪或者安東尼告狀，反正自己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向蕾耐心的聽完，隻說道：“我加你個微信，你有空把合同發給我看看。”

“你還會看合同？”

“嗯，會一點。看有什麼能幫得上你的。”

陸小棠不抱什麼希望。還有兩年就解脫了，權當交個朋友。二人交換過微信，向蕾順手點開陸的朋友圈，發現都是各類妝容的實拍和乾貨分享，幾乎沒有私人的動態。

向蕾是外行人，說不出陸小棠化的妝容到底好在哪裡，隻是看上去一點都不大眾，很舒服和諧，意境美十足。

“你化得很好啊。”向蕾稱讚道。尤其是現代造型，能用不同的妝容把同一個人化到氣質完全不一樣。

“嘿嘿，還行吧。我就喜歡鑽研一點。”陸小棠見人誇自己的技術，正戳到她心裡去了：“有時候安東尼還抄我的妝呢，隻改了點顏色就拿去用了。後來我就直接屏蔽他，看不到我的朋友圈。”

“所以他在外人麵前一點都不給你好臉色看。”安東尼明顯產生了危機感，綁住陸小棠的同時還要磋磨和打擊她。

“我再忍忍，還有兩年就熬出頭了。雖然離開了安東尼，很難再找到機會給明星做造型，但我可以從給群演化妝乾起，我就不信以我的技術會沒飯吃。小人物也有大夢想，總有一天我要給國內最牛掰的藝人化妝！”

陸小棠真心熱愛這份工作。同鄉的小姐妹來橫店為了當明星掙大錢，她卻隻想讓每一個在她化妝刷下的人能改頭換麵、煥然一新。她永遠記得第一次她設計的妝造在電視上出現，開心得哭了很久，即使父母和親戚朋友不理解她在橫店乾什麼，但陸小棠沒有一刻想到過要放棄。

向蕾看穿她的炙熱和野心：“肯定會有那麼一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