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蘇不信她的搪塞,解釋道:“如果你不想被跟蹤,他們一定追不上你。”
“所以?”
“所以,你是故意的。暴露行蹤,被他們發現。”
藍蘇點破了她,隨即,是想了一路也沒想明白的疑問:
“你為什麼這麼做?”
一時間,車內十分寂靜,能聽見車輪碾過平坦馬路的咕嚕聲。
在寂靜之中,後座的兩人四目相對,互相審視著彼此。
霍煙抬了下金邊眼鏡,焦距對上這張看似嬌弱的麵孔。
褐色的眉線條流暢,眼鏡周圍的肌肉鬆弛,沒有絲毫緊繃。分明是樸素淡雅的江南長相,偏生了刀子一般的眼神。
乖順之下,是骨子裡的桀驁。
霍煙對這雙平淡中帶著淩厲的眼睛很滿意,於是解釋:
“你要習慣這種感覺,被人注視,意味著,被人仰望。”
這句解釋隔靴搔癢,藍蘇虛了下眼睛:“不明白。”
藍蘇很冷靜,沒有半分跟激動或生氣掛鉤的情緒,無論臉上還是心裡。她隻是單純地疑惑,為什麼霍煙會故意暴露自己的行蹤,讓彆人跟一路。
“嗬。”霍煙從喉嚨底發出一聲輕笑,沒有繼續解釋,反而往前一步,棋至將軍,“不過我好奇的是,藍小姐昏迷這麼多年,想不到,如此警覺。”
連遠遠的一輛麵包車都能發現。
哢!
藍蘇一震,脊梁骨被冰塊鑿穿,脖頸被一隻手掐住,空氣堵在肺腔裡遲遲不能流動。
眼皮不安地眨了一下,倉促彆看目光,朝向霍煙方向的腿收了回來,在後座上坐正,麵朝正前方。
“他們跟了一路,很難不發現。而且,我隻是好奇,你竟然喜歡被跟蹤。”
解釋的話被破窗而入的風吹散,變成一顆一顆的電離子,點亮某人陰暗內心的燈。
霍煙沒有為難她,頭一轉,靠上靠背,似乎剛才的一切都沒發生過。
麵包車仍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麵,霍煙沒說改路線,江楓便跟著導航朝美容院開。
藍蘇在後方悄悄懸起心臟,等著隨時可能展開的搏鬥。
不怪她神經緊繃。
藍家做的是古董生意,有時為了一個小小的瓷器,經常跟盜墓賊和國外的一些暗勢力爭鬥。要是碰到車後麵有追蹤,她二話不說,一定逃。
最危險的一次,是揣著一個宋代的陶瓷碟,從三十幾米的懸崖衝進河裡,順著水流漂了三天兩夜,才終於把追蹤的人甩掉。
現在在大陸,治安會好很多。但保不齊車子開到暗巷或者沒有監控的地方,被亡命之徒圍堵。
也不知道霍煙的保鏢在哪,今天為什麼不跟著。
吱——
她腹誹著,前行的私家車突然停了下來,抬頭一望,是一棟恢弘的建築,正門赫然掛著“香林小榭美容中心”幾個大字。
美容院正門口,有監控,應該不會動手。
剛要下車,一旁的霍煙卻開口:“你先坐著。”
摸上車門的手撤回,有點緊張——看來還是要動手。
霍煙順著緩衝板倒退下車,輪椅繞過車尾,挺到她這側的車門。
啪嗒,車門從外麵打開。
迎上的是正麵的霍煙,以及朝她攤開的修長的手。
“嗯?”
藍蘇的第一反應是交接情報,但這人手上空空如也,好像,似乎,僅僅是想搭她下車。
於是她伸手搭上去,生澀地就著這隻手的力道下車。
“麵包車呢?”
她小聲問。
待她站定後,霍煙鬆開她的手,故作親昵地幫她拉了下褶皺的衣擺,開口:
“不用管,他們拍到照片,自己就走了。”
藍蘇一愣:“拍,拍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