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停車場空曠又寂寥,不遠處記者哄鬨和相機快門聲交雜,吵的許詩晚頭疼。時不時有涼風迎麵撲來,頭頂的燈一如既往的昏暗,好似給空氣中灑了一把灰。
許詩晚和萬姝走的聲音很輕,怕驚擾那群記者。都想拿到獨家信息,今天不問出結果是不會罷休,要是她和萬姝被發現了,指不定要怎麼鬨騰。
遛進消防通道,手機被她放在耳邊。她劃開聽筒,應了一聲。清雋冷冽的聲音裹挾著酥麻電流從電話那頭傳出來,
“你還好嗎?”
秦芝剛開車到體育館門口,宋韻成從車裡看去,門口熙攘一片記者,爭相采訪走出來的運動員,連主辦方都不放過。被團團圍住,好似下餃子般。
一種異樣的情緒從她心底一閃而過,而後,她撥通了許詩晚的電話。
許詩晚的呼吸還有些不穩,“還好,但我現在出不去。我被堵了。”
“我去找你。”
像一記定心丸,裹著些許顆粒感從電話那頭傳來,讓人鎮靜。
許詩晚說了位置,那邊叮囑完,卻好似擔心她害怕,一直沒有掛斷電話。
外麵好像有幾波記者走過,吵鬨聲一片。緊接著,好似發現了其他俱樂部的運動員,又一擁而上。而消防通道內寂靜無聲,隻能聽見許詩晚和萬姝極輕淺的呼吸。
悶熱的天氣,緊張的氛圍,讓許詩晚的神經緊繃,細小的汗從額頭滑落。外麵好似有幾輛車開動和記者的叫罵聲。猛地,她又聽見了靠近的腳步聲。心提到了嗓子眼,手心也沁出了汗。
她手指不斷收緊,把萬姝護在身後,一片靜謐中,手機那頭卻傳來聲音。
適時,門被推開。逆光下,宋韻成的身影落拓纖瘦,五官半隱於光線下,朦朧柔和了不少。她的五官清冷卻足夠博人眼球,那雙淺淡的眼眸暈出幾絲潤色,眼角拖曳出淺痣,架著金絲邊眼鏡有種疏離感,好似山間的風。
電話的尾音與麵前人說話的聲音交織重疊,嗓音如寒冬的凜冽的風,又好似旱霖久遇到的泉,天生讓人神往。隻聽她道:
“彆怕,是我。”
而後,宋韻成掛斷了電話。
人們總說,在危機時刻,因為環境而出現心跳加速,而恰巧此時碰見了一個人,那麼,也許會把環境引起的心動理解為這個人讓她心動了。這就是吊橋效應。
可許詩晚覺得,人是一切情景的賦予體。心跳的很快,可如果對麵的人你實在不感冒或者討厭,自然也會排除那份選項。
她會覺得悸動,隻因為那個人是宋韻成。
從市體育館到珠彥體育車程不長,秦芝沒有選擇走紫荊樹大道,反而走了另一側的柏油路。天邊雲層壓的越來越低,空氣中湧動著燥熱因子,悶悶地,好似快要落雨。
負一樓的消防通道被堆了很多雜貨,空氣中還有些刺鼻的味道。許是在消防通道呆久了,許詩晚和萬姝出來的時候,臉色都不是很好。簡單說了兩句後,宋韻成不動聲色地開了窗戶,有風透進來。
許詩晚一般不會暈車,今天這一遭,大抵是生理期最後幾天加上中午沒吃飯,才會有些反胃。
許詩晚看著宋韻成,其實還想問什麼,開了個頭,卻止不住乾咳起來。宋韻成擰開礦泉水遞給她。許詩晚慢慢抿了幾口,心底的惡心勁兒才消散了些。
手機不斷震動,工作群不斷彈出信息。剛剛許詩晚才接受到策劃延遲的稿件,但晚上截止,她隻能撐起身子回複。
餘光看見許詩晚回了策劃部消息,而後她放下手機,閉了閉眼,好似要強壓住不適。
忽地,手腕被冰涼的觸感包裹,許詩晚猛的一驚,抬眸,卻對上了宋韻成那雙深邃如汪洋的眼眸,好似裹著海風向她襲來。
許詩晚抿了抿唇,宋韻成先她一步開口,她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好聽,“不用開口說話。”
“聽我的。”
“說話會更不舒服。”
暈車的人,如果按摩虎口大拇指,會緩和很多。許詩晚斂眸,看著那雙修長骨感的手,沒再有了動作。手上的觸感真實存在,雖然不過幾分鐘,卻讓許詩晚的心平靜不下來。
看著窗外不斷倒退的街景,許詩晚的眼眸裡也落下了細碎流光。她腦袋裡裝了很多東西,有關於工作上的,有關於宋韻成的。可現在腦袋昏昏沉沉,所有事情好似毛線一般揉成一團球,讓她理也理不順。
就在宋韻成準備側身再看看許詩晚暈車症狀是否緩解時,肩膀上突然落了重量。
許詩晚靠在她的身側,竟然睡著了。
許是最近工作量太大,她睡的還有些沉。
宋韻成垂眸,從她的角度能看見許詩晚精致的側顏和纖細修長的天鵝頸。她的皮膚白如瓷,眉眼深邃,嘴唇殷紅,有幾縷頭發散在唇邊。
宋韻成輕抬素手,替她拂開碎發,她的動作很輕,好似怕驚醒睡夢中的人。但骨節分明的手指不小心擦過柔軟的唇瓣,柔軟的好像棉花糖,宋韻成呼吸都滯了一瞬,低垂著眼,心裡好像被羽毛掃過。
可肩頭的人似乎不滿意自己現在的姿勢,車輛顛簸了一瞬,夾雜著香甜味道的灼熱呼吸落鋪散在宋韻成頸窩,順著她的脖頸攀升。許詩晚好似終於找到了舒適的姿勢,又貼近了幾分。
那幾縷頭發掃過宋韻成的脖頸,心底好似有螞蟻不斷爬過,泛起酥酥麻麻癢意。
暮色漸沉,暖色路燈不斷後移,涼風溜了進來。柔和的光落在許詩晚的眼睫眉眼和唇瓣。沉默片刻,宋韻成抬手扶著她的頭,讓她靠得更舒服些。
做完這一切,宋韻成偏頭去看向車窗外,眼底蘊著謝讓人捉摸不透的情緒。她的目光不斷略過的路燈移動,好似隻有這樣,才能壓下剛剛心底騰升的幾絲情緒。
萬姝也睡著了。
唯一注意到後麵兩人舉動的,便是開車的秦芝。
她看著自己師姐小心地扶住詩晚姐的額頭,心底感覺怪怪的。總覺得自己漏掉了什麼,可又一時想不明白。
宋韻成和許詩晚本就約好今天在珠彥體育見麵。除了要完成上一期的配音錄製,還會再校對一遍研討會文獻翻譯。
從博物館出來後,無意間聽見秦芝網上衝浪提了一句“齊月解說被嘲”,本來與宋韻成無關,她也不會過多關心。可緊接著竟聽見秦芝爆了句粗口,說“詩晚姐被罵上熱搜了”,宋韻成這才開口問了句。來不及多想,她讓秦芝徑直駛過珠彥體育,去了市體育館。
下了車,宋韻成陪著許詩晚站在路邊緩了緩,大口的涼風慣入許詩晚的胸肺,好似一桶涼水滅掉灼熱火,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許詩晚才感覺把周身濁氣散儘。
“現在感覺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