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滕玉意道:“世子動手的時……(2 / 2)

攻玉 凝隴 5375 字 8個月前

老妖啐了一口:“月燈閣毗鄰紫雲樓,真要去取那勞什子九天玄劍,派身邊的仆從去一趟即可,何需自己去取?”

藺承佑道:“這你就不懂了,那劍塵封十年未曾啟用,就算告知下人藏在何處,他們也不知道如何取用,九天玄劍是我道家至寶,容不得半點閃失。待我親自取來,正好拿你開刃。”

老妖曾占用安國公夫人的皮囊,自然也攫取了原身的記憶:“聽人說成王世子從小就不將規矩繩墨放在眼裡,若你知道月燈閣裡供奉著這樣一柄寶劍,豈能任其束之高閣,早就弄出來自己玩了。”

藺承佑一本正經道:“道家法器開光也講機緣,九天玄劍與尋常法器不同,需由魔物的血肉做引子,我雖好奇此劍,也不敢貿然啟開封印。今晚撞上你這樣的魔物,正合我心意,用修煉了多年的魔血來喂劍,不枉那劍在月燈閣等了十年。”

老媼滿臉嘲諷:“一派胡言!這等寶劍不供奉在青雲觀,放在與道家毫不相乾的月燈閣做什麼?”

藺承佑笑容慢慢褪去,老媼自以為拆穿了藺承佑的謊言,得意地笑起來。

絕聖和棄智擔憂地看著藺承佑,師兄嗓音暗啞,腳步也虛浮,再看那老妖,稀疏的白發變得茂密了,凹陷的臉頰也逐漸豐盈,等那老妖吸夠了煞氣,估計所有人都得遭殃。

等等,師兄的步伐怎麼有些古怪,往東三步,又退回西側,嘴上說要走,卻遲遲留在陣前。

絕聖和棄智腦中白光一閃,師兄這是——

藺承佑不動聲色看過去,眼看絕聖和棄智微微點頭,他勉強提氣往後一躍,落到了屋簷上。

“枉你修煉數百年,隻知在皮囊上下工夫,卻不肯修煉修煉腦子。月燈閣是聖人筵饗進士之處,每年登科放榜之時,儒家的浩然之氣,令天地為之一清。

“此劍雖是道家之物,但生來陰戾嗜血,用尋常的道家法子來壓製它,隻會適得其反,反倒是儒家的賢傳聖經,或可滌清戾氣。我師公將九天玄劍供在月燈閣,正因為那是儒家聖地。”

他說得有板有眼,老妖細長的眼睛幽光閃過,終於有些坐不住了。

今晚是她成魔之日,隻要捱到子時,一切都水到渠成,哪知藺承佑這小子突然冒出來,屢屢誤她大事。

她即將成魔,身上的血肉堪比麒肝鳳髓,要招來群煞對付藺承佑,必須以自身做餌,因此她明知會損傷本體,也毅然斫下一指。

從她將斷指紮入土內那刻起,就引來了大批垂涎三尺的煞魅。

她利用藺承佑牽製群煞,在兩方鬥得不可開交之際,她大肆汲取煞物們的靈力。

汲取的越多,功力漲得越快,毋需等到子時,這些掠奪來的龐大煞氣足以助她提前成魔。

還差一些火候,萬萬不能在這種緊要關頭離陣,但藺承佑滿腹奸計渾不似道家中人,萬一他說的是真的,等他拿到九天玄劍回到此處,沒準真能回天轉日。

要不要出陣阻攔他?她心中委決不下,銀白色的月光下,紫衣少年踏在青色琉璃瓦上,衣袂如風往院外掠去。

絕聖和棄智因為拿捏不準老妖的反應,大氣都不敢出。

也不知捱了多久,老妖忽然哼笑起來:“我勸你少動花花腸子,彆說區區一把破劍,就算把你師公請來也奈何不了我。不如我們打個賭,你設下的那個 ‘破煞結’究竟能攔我多久?在你回來之前,我能不能把你兩個小師弟統統吃到腹中?”

藺承佑的笑聲遠遠飄來:“右邊那個叫棄智,平日愛沐浴身上乾淨些,你若不嫌棄,不妨先吃他。”

兩個小道童捂住嘴,嚶嚶哭起來。

眾人這時已奔到院門口,杜夫人年紀大跑得最慢,滕玉意也因此落在了後頭,聽到藺承佑這番話,她腳下一個踉蹌。

如果真有什麼九天玄劍,藺承佑哪會跟那老妖攀扯這麼久。可惜不管藺承佑怎樣用言語激惹,老妖就是不肯出陣。

思量間,滕玉意扭頭看向庭院,眾煞一個個如無頭蒼蠅般在陣中亂撞,那些被藺承佑燒毀的花草卻似有了死而複生的跡象,一陣薰風吹過,焦枯的枝葉幻化出絢麗奪目的顏色。

老妖端坐在姹紫嫣紅的花海中,身量又高大了好些。

她心中悚然,再想不出對策,定會生出天大的禍端,忽生出一計,低聲說:“姨母,等一等。”

隨即揚聲道:“藺世子,我有一件護身的法器,名曰翡翠劍,先前在林中被老妖奇襲,我正是用此劍砍下老妖的右爪,世子若不嫌棄,不妨拿此劍一用。”

她這話是專說給老妖聽的,藺承佑眼空四海,未必肯用旁人的法器,此劍頗為古怪,也不見得願受藺承佑驅使,但隻要提起失去的右爪,必定戳中那老妖心腸。

話剛出口,便覺兩道冷厲怨毒的視線投過來,滕玉意微露笑意,接著道:“彆看這妖物猖狂,遇到此劍就不成了,身上皮肉就像爛泥一般,一削便是一大塊,一削便是一大塊……”

她笑吟吟地,有意說得極慢,老妖眼睛裡的怒火愈發噴薄而出。

夜色中牆頭瓦當響了一下,藺承佑果然極聰明,當即饒有興味道:“竟有這等好物?小娘子若是方便,扔與我瞧瞧。”

滕玉意套好劍鞘往房梁上擲去,藺承佑撈到手中,原來是把三寸長的小劍,

月光下呈瑩碧色,劍刃鋒薄如葉片,撫之若冰,似玉非玉。

然而不等他細看,劍身上的光亮就不複瑩透,像蒙上了一層灰霧,慢慢轉為黯淡。

他不露聲色用袍袖擋住老妖的視線,可惜了,竟是一件認主的法器,離了主人就跟普通的翡翠物件沒什麼兩樣,非但傷不到老妖,還會白白折損劍身。

他抬眼看院中那頭戴冪籬的少女,夜色中亭亭而立,不見半點慌張之態。滕紹他見過幾回,戍邊守國的名將,此劍如此了得,多半是滕紹給女兒防身的。

可這小娘子不像會武功,哪怕把劍交還給她,憑她的身手也休想接近那妖物。

電光石火間,藺承佑拿定了主意,笑著點點頭道:“好劍,好劍。月燈閣太遠,小娘子此舉直如雪中送炭。我捉過不少妖怪,但從沒吃過妖怪肉,待我把它切成膾,正好拿來下酒。”

說著隨手指了指門口的幾名護衛:“你們到前頭拿些醯羹,再取幾壺鬆醪春來。”

這架勢哪像在捉妖,倒像在王府的園子裡舉酒列膳,護衛疑惑歸疑惑,卻也不敢違逆小主人的命令,一邊戒備地瞪著老妖,一邊緩緩後退,末了收好兵器,匆匆下去安排。

滕玉意道:“世子動手的時候,彆忘了把它的左爪留給我。”

藺承佑笑說:“你也要拿它下酒麼?”

滕玉意搖搖頭:“我早前得了它的右爪,想湊成一雙。它皮糙肉厚,極難嚼動,我打算先放到甕中醃製些日子,待肉軟皮酥,再蘸了橙齏來吃。”

他二人有來有往,那旁若無人的口吻,簡直把老妖視作下酒菜。

這下不隻那老妖氣得七竅生煙,連杜夫人和留下來的護衛都瞠目結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