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浮檀聽見鐘聲便道:“是我家人叫魂了。”
蘭菏一喜,“什麼聲,竟然能傳這麼遠?”
宋浮檀道:“鐘聲。”
鐘聲餘音嫋嫋,很是綿長。
蘭菏也就暫時不計較了,兩人加快步伐,循著聲音的方向,不知不覺就踏入了陽間了,身周豁然開朗。
隻是並未出現在城隍廟,而是一個十字路口,不遠處就是覺慧寺。
“原來是覺慧寺的鐘聲?”蘭菏恍然。
覺慧寺那數十噸重的古鐘號稱鐘王,有六百年曆史,據說聲音最遠可傳數十裡,尾音長達兩分鐘以上。
隻是蘭菏不知道,鐘聲竟可下達幽泉。
徐貴還在原處等蘭菏,看到他來,連忙上前:“來大老爺,您回來了,可還順利?”
宋浮檀聽到了徐貴喊他,想起此前他也對陰差自稱來老爺。心道,原是叫“來”麼。
“還算順利。”蘭菏又叮囑徐貴以後就住在這附近修行,一定要天天向下——早日去地府。
說罷,蘭菏看向宋浮檀,他也該回去了,又是分彆的時候,剛才黃泉路上緊張而活潑的氣氛一下蕩然無存了,“我還要工作,你自己能回去吧,讓紙驢帶著你……”
這時其實還是夜半,但他得早起上妝拍戲,時間要來不及了。
宋浮檀悵然若失:“嗯,再見……”
宋浮檀見他遠去,眼神不覺黯淡幾分,上次一彆,就近兩月,這次不知道又是什麼時候再見。
試想,如果不是對方身為無常,生在百年前後兩端的他們,也不可能相識吧。隻是也正因此,身隔陰陽,並非同類。連他死後,也不是去東嶽陰司報道。
……
宋綺雲把宋浮檀扶起來,“醒了?思空師傅說這次有些險,幸好不動法師親自把古鐘撞響,引你回來。”
“嗯。”宋浮檀也隻簡單道。
宋綺雲欲言又止,總覺得他心事重重。但是,兒子從來不會和他們說在陰間發生的事情,估計問了也白問。
宋綺雲隻好乾巴巴問了一句彆的話:“上次你寫的那大綱,主角,那個少年,起名字了嗎?我還琢磨著給他起了個名字……”
宋浮檀打斷他:“叫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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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菏?蘭菏?睡得和死了一樣啊。”
蘭菏翻身起來,看到程海東在嘀咕,而鬨鐘已經響了好一會兒了,“你怎麼就醒了?”
一般來說,程海東都會賴到最後一刻。
“早就給我吵醒了。”程海東打了個哈欠,“你沒聽到麼,鐘聲,我還刷了下微博,都在說怎麼把古鐘敲響了。”
“哦哦。”蘭菏忙道,“可能是和尚看錯時間了吧。”
“怎麼可能,覺慧寺的古鐘都六百歲了,平時不能隨意敲的,隻有過年時會敲三下。一般大家去祈福,都是撞寺裡提供的普通鐘。今晚聲音悠長遙遠,隻能是古鐘吧。可這時間怎麼能看錯,現在不年不節的。夜半鐘聲,夠奇怪的啊。”
“是麼……”蘭菏還真不知道這個規矩,要是這樣,那“他”和覺慧寺的和尚關係很不錯吧,也是,身上還有高僧的念珠呢。
程海東還在神秘地道:“對了,這古鐘上銘刻了經文百種,幾十萬字,所以一響,就等於把所有經文念了一遍,最開始鑄造就是為了超度亡魂。你說,昨晚會不會是在超度什麼東西?”
蘭菏:“有可能有可能。”
程海東一聽他這敷衍的口氣,就頓失興趣了。
……
白天,蘭菏和陳星揚演對手戲呢,剛休息,陳星揚的助理過來說:“揚哥,星語姐來了,我接她去賓館。”
“好。”陳星揚點頭,又對好奇看自己的蘭菏解釋道,“我姐和柳導約好了,過來客串一下,就當彩蛋了。”
陳星語剛生完孩子,沒法參演,但因為也和柳醇陽合作過,說好了過來客串。
原來陳星語要來,蘭菏還頗為期待,這也是他學姐,加很欣賞的前輩演員。
過了好一會兒,陳星語才出現,先和柳醇陽握了握手,疲憊地道:“不好意思,孩子一直在哭,剛剛睡著了。”
孩子太小了,這會兒正和爸爸兼陳星語的經紀人,一起待在酒店。
陳星揚比較平易近人,朋友眾多,陳星語就不太一樣,待人一向不太熱情,甚至可以說孤僻了,經常傳出誰誰在她那裡無情碰壁的新聞。
因此,長得雖然和陳星揚有七八分相似,給人的感覺卻截然不同。
蘭菏在陳星揚的介紹下和她握了握手,都感覺自己快要被凍死了。
柳醇陽和陳星語寒暄:“你家孩子還是一直哭?看你之前朋友圈,說生下來後就沒停過,真不是誇張嗎?”
陳星語揉了揉眉心,“是,無緣無故的哭,問遍了醫生,看不出問題也哄不好。我外婆說哭滿一百天就會好,可是這也到一百天了,還是天天哭。”
柳醇陽想了想問她:“你去妙感山還願沒?”
蘭菏本是坐在一旁閉目養神的,聽到妙感山三個字,就豎起了耳朵。
他也被老白科普過,知道妙感山是可以求子的,或者說,但凡碧霞元君的行宮都可以求子。最有名的當然還是泰山求子,這個也叫“栓娃娃”,或者“押子”。
柳醇陽既然這個時候問,那陳星語可能曾經去求過子,八卦新聞可沒爆過,隻傳了很多次陳星語備孕。
再具體說說栓娃娃,娘娘的行宮裡都放著不少娃娃,以前是泥娃娃,現在有石膏的也有瓷的,還有塑料的。
求子的婦女在這裡燒香禱告,選一個娃娃,由殿裡的道士用一根紅繩子栓在娃娃脖子上,紅繩一段係著銅錢,道士搖動紅繩,用銅錢敲磬,念著咒語,就可以用紅布抱著娃娃,讓人帶回家了,算是完成儀式。
而如果日後真的靈驗了,也是要去還願的,把娃娃送回去。
陳星語道:“還了啊……和這個沒關係吧?”
她自己其實不是特彆堅信這些,是一直備孕不上,家裡長輩說靈驗,才帶著去的——泰山太遠,妙感山求子在京城地區是挺有名的。所以,她其實也根本沒想過會和還願有什麼關係,再說,她不也還了。
“問了才知道啊,那怎麼還哭。”柳醇陽也納悶起來,忽然想到什麼,“你求了幾次,還了幾個娃娃?”
“嗯?”陳星語道,“我求了三次,還了一個,之前兩個還在家裡,我隻拿了一個,怎麼,有問題?”
——求了三次,也隻能求三次,事不過三。凡去碧霞元君的廟裡求子,三個月不靈可以再去一次,如此反複三次之後還是不行,就不能再求了。
柳醇陽一拍大腿,“當然啊,你求了幾次,最後要生了,就得一起都還回去。”
陳星語道:“憑什麼,我就生了一個,為什麼得還三個。”
眾人:“…………”
柳醇陽狂汗,一時不知道怎麼反駁,“這個,這個……老規矩就是這樣的……哇你好小氣啊!那兩個你還要跟娘娘計較啊!”
難道不是娘娘在和我計較麼,陳星語攤手:“我隻是這麼一說,既然這樣,那我改天把剩下兩個也還了吧,希望能有用。”
她打了個哈欠,這孩子可讓他們夫妻都頭疼死了,醒著的時候大部分時間都在哭,壓根沒有任何能哄停下來的方法。
“嗯,真想快點收工。我都好久沒看到小淼淼了,這小愛哭鬼,怕不是名字裡的水太多了,才這麼愛哭。”陳星揚搓了搓手。
淼淼是陳星語孩子的乳名,妙感山的道士給起的,按習俗都是他們給寫在紅紙上,和娃娃一起帶走,成功懷上了就得用。
“對了。”陳星揚看著蘭菏,玩笑地道,“你回去可彆靠近我姐房間,鴿子見了你都怕,回頭嚇著我外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