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武。”
一道平靜的嗓音傳來,在風雨聲中呼喚了王賁的字。王賁的劍忽爾停住,在散白遺憾的目光中,收劍回鞘。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望向那玄衣纁裳的男人。縱然天罰降世,他也依舊是眾人的焦點。
始皇帝,政。
他慢慢地走近,雷霆劃亮的天地中,男人有著一雙狹長的眸子,好似鋒利的柳葉刀,薄薄的眼瞼斂不住銳利深邃目光,衣襟和袖口處繡著蜿蜒的紋路,象征山河萬裡。
“曆下散白?”
始皇帝話語尾音微微上揚,卻似拖著清薄寡淡的諷意,“你說,朕德不配位,必遭天譴?”
散白敢大放厥詞,此時卻吃不太準秦始皇是怎麼個意思。
這是……想要說服他?
散白更激動了,“是!”
“雷霆就是上蒼的怒火!”
“朕倒看看——”始皇帝毫不猶豫地走進雨水中,“它要如何天譴朕!”
他往前走了兩步,回過頭來,帶著居高臨下的傲慢,說:“朕乃始皇帝。”
“德兼三皇,功過五帝。”
“天又如何?朕之功績永垂,豈是區區幾道雷霆,幾場大雨能取消?天若不認,神若不許,朕便不祭這天!不祠這神!”
他對神靈降世懷抱期待,卻又絕不受神靈束縛,這種輕慢上天的態度,放在始皇帝政身上,竟顯得理所當然。
王賁脫下發冠,執著長劍,走到始皇帝身前,目光灼灼地凝視他,“賁,願追隨陛下!”
那些沒有被雷聲嚇倒的官員亦走出鬆樹,任由暴雨潑頭,“願隨陛下上山!”
始皇帝這才露出淺淡的笑,“諸位相隨,朕又有何懼。”
散白一顆心沉了下去。
不應該是這樣啊。
你們不害怕天罰了嗎!
眼瞧著大秦始皇帝與大秦官員向開辟好的道路行去,道路兩旁風雨打得低垂的花草好似在俯首恭迎,散白陰沉著目光,也抬腿跟了上去。
好不容易逮著一次機會,絕不能讓它白白溜走!
*
雪貂從岩石上跳下來,“來了來了!趕緊的,扇形圖擺起來!三分清純,三分倔強,四分強勢,還有僅供始皇帝看見的一分脆弱!”
青霓找好角度,擺好姿勢,在腦海裡優雅而不失禮貌地說:“滾。”
始皇帝才踏上山頂,視野裡便看到一身靜雅青裙的少女,素手輕撫著牛身,跪坐於地。
暴雨傾盆,泥水橫流。落於她身上,卻都消弭無形。衣帶飄然,裙擺浮動,連發絲也在頰邊乾燥垂落。
一隻小巧可愛的雪貂臥在她身側,白毛聖潔。
他當然沒有看到,雪貂的爪子打開了青霓的人物麵板,那裡,積分在瘋狂往負數增,而係統背包裡,和青霓穿在身上的同款式外觀堆滿了裡麵的格子,現在正保持著一秒三十套的頻率,幫他眼中的仙子換掉濕衣服、濕鞋子、濕假發。
至於雪貂……係統的擬態殼子,隻要係統願意,就可以開啟自潔功能。
有人上來了山頂,那似乎是仙人的存在卻半點動靜也沒有,在她眼裡,始皇帝,以及陸陸續續爬上來的大秦骨乾,還不如她掌心之下的黃牛。
王賁看向始皇帝,得到輕微的頷首後,立刻往青衣少女坐處去。他視線完好,自然發現了少女衣裳保持著詭異的潔淨。
不知是天上仙……還是山間鬼?
大秦銳士中走出了兩位,身體稍次於始皇帝,一左一右護衛。王賁則保持著十萬分的警戒,慢慢走過去。
然而,王賁剛行動,天上雷霆仿佛覺得他們冒犯了仙神,風雲攪動,紫白交織的閃電穿破雲霄,竟是淩空折了方向欲往他們所在劈落。
這才引來青衣少女的一瞥。她越過王賁,目光輕飄飄地望向始皇帝。
天沉雨滂,幽暗的天空被電閃雷鳴撕出白晝,也照亮了少女黑白分明的眼睛,驚異之色躍於眼底。
“人皇?”
她抬起手,水袖一擲,再一拂,淡雅的青色覆蓋了她周圍的銅色小尖塔,此時,隨著銅塔消失,那水袖輕輕落地,忽地雲銷雨霽,雷電由明轉淡,消失成點點碎光,紫氣氤浮天際,霞光漫空,映亮了姹紫嫣紅。
青衣少女緩緩站起,百花在她身周宛若漣漪點開般層層綻放。
秦人麵色皆變,“神……神女!”
神女朝他們微微一笑。
風雨晦暗,雷霆聲聲中,掩蓋了母牛產子的哀叫,他們注意力都在少女身上,理所當然地沒發現天降異象前一刻,一頭小牛犢從母牛下|體拱了出來,此刻正依偎著母親,汲取溫暖。
然後,被係統眼疾手快地拍進係統空間裡。
虛擬的係統麵板慢慢關閉,右上角的生產倒計時也在母牛順利產子後,消失不見。
王賁心細地停在了青衣少……青衣仙人十尺外,避免冒犯對方,揚聲:“大秦王賁,見過神女。”
一道身影走至他身邊停下,卻又微微越過半步,拱手作禮,“政,見過神女。”
王賁一時間沒轉過彎來。
陛下不是暗示了讓他先上前探查嗎?怎麼突然……
隨即,又暗嘲一聲自己腦子犯渾了,這都紫氣東來了,不是神女還能是什麼。王對王,將對將,這時候再僅讓臣子去麵對仙人,是對神女的不敬。